花襲 番外 宋景怡(一)
“小姐,葛家遣的冰媒到了。”
“恭喜小姐,是葛家老太君親自上門來求娶的……得老太君看重,小姐嫁過去,將來生活必然順遂如意。”顧嬤嬤笑起來,滿臉的褶皺裡,滿滿都是喜意。
葛家家風清正,葛家三郎又是與宋景怡機緣巧合十分熟悉的。兩家早早的地有了默契不說,葛家三郎硬是一鼓作氣點了榜眼纔來提親,真是給足了宋景怡的面子。
這樁親事,簡直再好沒有。
只除了一點,葛家三郎面龐微黑,容貌並不十分俊美。
不過,這男人,人品好有才華能愛重妻子纔是最重要的,俊美不俊美的,又有什麼關係。再俊美,難道還能有宋景軒俊美麼?
從前任家不是有個什麼任九,聽說是十分俊美的,卻是做出那般行徑來,還不是年紀輕輕匕首穿心就死了。
如顧嬤嬤這樣活了有些年紀的,心頭都明白的很。
之前顧嬤嬤還怕宋景怡聽了宋景絡嘲笑葛三郎“像個黑炭、關燈就瞧不見人了一樣”而生氣,畢竟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有誰不愛俏呢?但去沒想到,宋景怡只是笑一笑,並未與宋景絡計較。當然,也沒有嫌棄葛三郎。
她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他其實也挺白的。
至少不黑。
宋景怡心中默默回想:還不是因爲他在大熱天的時候投入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在京畿之地的蒙學教學和日常工作上面,天天在太陽底下曬多了,脫去了細嫩的白皮子,新長出來的皮子依舊被大太陽曬着,可不就黑了。
葛三郎……
宋景怡從未見過如他一樣。總是開懷大笑,真誠熱情的彷彿像驕陽一般的公子哥兒。
他那麼積極熱情地承擔了許多蒙學的工作,卻從來不肯透露自己的出身,不肯藉着蒙學工作而揚名。
許多公子哥兒,還有貴女,都沒少藉着這此揚名。
甚至有那隻教授三兩節課的,也回頭躲在蔭涼的棚子裡大聲說着那些窮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
他跟前跟後吃住都在各個蒙學一天忙碌許多時辰隨行都會回答那些學員們的各種問題整整一年。付出了許多。走的時候。那些學員竟然只知道他姓葛,別無所知。
宋景怡還能清楚地記得,那一次。他看到她,直接走到她面前,黑黑的臉龐透着紅,卻直視着她。問她:“我能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麼?”
她沒有回答。僅僅回答說“姓宋”。
兩個人就這麼來來回回,一年之中,陸陸續續,見了許多次。
直到一期蒙學結束。他纔對她道:“我姓葛,我是京城葛家的三郎,名誠。恩,還沒有表字。”他抓了抓腦袋。又道:“其實我是誰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儀你,宋姑娘。我明年春闈,一定會榜上有名……我想知道宋姑娘你家在何處。到時候,我一定會去提親的。”
宋景怡當時覺得詫異極了。
這個葛三郎,真沒想到他會是這麼莽撞直白的人……
但奇怪的是,宋景軒當時覺得沒有因爲這樣“直白無禮”的話而慌亂。
宋景怡記得,自己那時候很冷靜地說:“你若榜上有名,前途必然十分光明。到時候多的是貴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你……難道你還會娶一個一般人家的姑娘?”
“當然。”葛三郎很認真地道:“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而且,我的長輩親人也會尊重我的決定,因爲不論你出身如何,我認識的宋姑娘都是一個安靜明理,大方穩重,從不張揚,也從不出惡言的好姑娘。”
“我榜上有名,就已經向家人證明了我的能力。”
“而我相信,有能力者,肯定就能有做決定的權利。”
“更何況這是我的終身大事,關係今後一輩子的,他們也不能強迫我如何。”
“恩,你放心,我的長輩親人,都是很通情達理的。肯定會爲我着想,尊重我的建議的。”
他說的那樣篤定自信,讓人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話。
也不知道爲什麼,宋景怡就開口告訴了他:“我是安平郡王府的二小姐,閨名景怡。”
她還記得,當然她說這話的時候冷靜的很,直到葛三郎怔過之後也告訴了他的出身,後來拜別離去之後,她才覺得面頰發起了燒,熱辣辣的燙人。
經常出門,宋景怡覺得,似乎自己的皮膚也粗糙了、黑了。
葛老太君親自來了……
宋景怡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有些不能相信,她的婚事這便就定下了……
她曾經以爲,自己再不會嫁人的。
有那麼不堪的過去。
宋景怡突然覺得心中慌得厲害。她“嚯”的一下站起來,道:“我去找嫂嫂。”
顧嬤嬤愣了一下,忙攔住宋景怡,道:“小姐怕是歡喜的忘了……二公子個郡主還在外面沒回來呢,小姐怎麼找她?這定了親,各種準備就要忙起來,小姐您可可不能再出遠門的。”
“嫂嫂不在?”宋景怡直覺得巨大的恐慌向她襲擊過來,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顧嬤嬤的肩膀。她那麼用力,抓的顧嬤嬤直有些皺眉。
“是,郡主不在。”顧嬤嬤柔聲道:“若是小姐有什麼話,寫信給郡主不也一樣嗎?如今驛馬跑的快,不用多會兒,郡主就能收到了。”
但對於顧嬤嬤的柔聲安慰,宋景怡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惶惶地鬆開手,口中重複着“嫂嫂不在……”這幾個字,跌坐在椅子上。
花襲人不在,她該怎麼辦。
宋景怡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再瞧不到一絲光。
“小姐!”顧嬤嬤眼瞧着宋景怡面色突變而後竟然昏倒了,也是駭了一下,忙喚人進來,將宋景怡擡到榻上放好,讓人去喊醫生。
“記得悄悄地去喊吳大夫來,避開點兒葛家人。”顧嬤嬤親自吩咐秋禾道。
秋禾領命匆匆去了,卻不曾想,有一個小丫頭探頭往屋裡看了看,趁着人不注意,很快溜出了院子,一溜煙地往那待客花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