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清元歸來
韓麗娘並不敢肯定。
按估算,韓清元從出門趕考直到放榜之日,再算算回來的路程,怎麼也要好幾日纔回來呢,哪能這麼早的?
待那二人又走近了些,韓麗娘才終於確定了就是韓清元,忙歡喜地跳了起來,一溜兒從韓母跑過去,口中喊道:“娘!娘!哥哥回來啦!哥哥回來啦!”
村中衆人聞言都停了手中夥計和口中的話,齊刷刷地扭頭朝路口看。
韓母從一羣婦人之中站了起來。
她手中緊緊抓着一個手絹兒,面上卻鎮定地道:“麗娘,人呢?”說話間朝外面走了幾步。
不用麗娘回來,此時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通往村口的來路上一前一後走着兩個人影,前面那空手穿長衫的,的確就是韓清元。
韓母疾走幾步,而韓麗娘已經迎了上去。
花襲人也隨着人羣慢慢地朝路口迎了過去。還遠遠的,便聽見孟大娘熱情地笑道:“哎喲,咱們村中的小狀元回來了!”
月色之下,遠處韓清元的臉色難免白了一下。
花襲人挽住了孟大娘的手臂搖了幾搖,嬌聲道:“大娘,可不敢這麼說呢!狀元可是得金鑾殿上皇上點了纔算呢,不能自己封的!的虧在座的都是鄉鄰,不然,都要笑話大娘你亂說話了!”
這個時候韓清元已經到了近前,一邊衝四鄰作揖,口中謙遜地道:“讓鄉鄰們失望了……成績已經出來,我名落孫山了。”
鄉鄰們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孟大娘,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韓母最先回神,忙道:“沒關係,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她看着韓清元,溫聲道:“這趕路趕得很急吧?走,回家歇口氣去。”說着便自然而然地帶頭往回走。
四鄰都讓開道來,也都紛紛安慰韓清元道:“是啊是啊,清元哥兒纔多大?以後有的是機會呢……別喪氣,啊?咱們大柳鄉的男兒們,個個都是好樣兒的,一次沒中算什麼……”
大柳鄉沒出過文人。秀才已經是頂天了。
若韓清元考上了,鄉親們看韓清元怕是要敬畏的。而如今韓清元沒考中,鄉親們反倒覺得他依舊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韓清元,是自己人,才能夠從容地出言安慰他。
韓清元便陪着笑,不斷應和感謝着。
四鄰也知道他心中應是不好受,雖然有很多話想問的,但都識趣地沒有跟上韓家人的腳步,只在他們走遠之後,難免要低聲議論些什麼。
前後,韓母同韓麗娘左右將韓清元夾在中間,開始還沉默,走了一陣之後,二人就不免開口細細問起這次行程來。
韓清元笑容中發苦,道:“我萬事都跟着學政和同學們一起,一路順遂到了省城。初十日進去時纔好好的,但夜裡便發了高燒,肚子也痛的厲害,無法應試。實在堅持不住,便只能提前出來了。”
“你病了?現在怎樣?”韓母心下大驚,擡手便去摸韓清元的額頭。
韓清元微微躲了一下,沒有躲開,苦笑着攤了一下手,道:“已經好了。出來之後找郎中給開了藥,才一劑就全好了。”
他也沒想到會碰到這種蹊蹺之事。
如今怎麼聽,怎麼都不太像是真的一樣。
韓清元心中苦的很,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自覺沒臉留下等待同學們出場,便同小奎夥計找了家車馬行先回來了。”韓清元深吸一口氣,對韓母道:“娘,都是兒子沒用。”
韓母預料到韓清元回落榜,卻沒有預料到韓清元根本就沒有完成考試。她聽到韓清元的話,緊緊抿着嘴脣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在前面。
倒是韓麗娘頗爲可惜,追問道:“那哥哥你怎麼會拉肚子?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我記得,你戴的那什麼炒麪是花妹妹做的。當時聞起來挺香的,兌了開水吃起來也方便,但萬一……”
“不關花妹妹的事。”韓清元連忙替花襲人辯駁道:“花妹妹準備的炒麪很多。我給其他同學們嚐了,有幾人也分了一些去,他們都並未吃壞肚子。”
韓清元說着,飛快地朝跟在他們後面的花襲人看了一眼。
月光很白。
但花襲人低着頭,額前落下一些劉海在她清秀的面龐上落下大片的陰影。韓清元並不能看清楚她此時的表情。
“那說不定是別人沒有吃呢……”韓麗娘嘟囔道。
“別瞎說!”韓清元低斥了韓麗娘一聲,也不管花襲人看不看的見,回頭對花襲人歉意地笑了一下,道:“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你怎麼能胡亂遷怒他人。”
韓麗娘見狀,嘴巴不高興地高高嘟了起來,冷哼一聲,用力將頭扭到一邊,再不說話了。
韓清元所說,花襲人自然都聽到了。
她沒有想到,韓清元居然會緊張到生理紊亂從而發燒拉肚子的地步。唔,平日裡瞧他,是個挺不錯的人啊……再一想想,韓清元也不過是才十五六歲,而同他一起考試的,都是比他大上許多的,會產生壓力,也是應該的吧。
本來也沒指望他能考上。花襲人心道。
只是,病倒在考場……韓清元的心理素質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差了?若真那般不好,剛剛在面對鄉親們的時候,也不至於坦然笑言自己的失敗吧?
中間有蹊蹺?
村之沒多大,很快便到了村子西面外圍的韓家。不待韓清元同花襲人說話,韓母便沉聲道:“你跟娘來。”說着直接進了後面內室。
韓清元只好跟了過去,臨進去時候,還給了花襲人一個微笑。
韓麗娘也緊跟了上去,目光從花襲人身上掠過,彷彿帶着什麼意味。
花襲人想了想,只當沒有留意他們,轉頭從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奎夥計肩上接過考箱,笑着招呼他道:“一路累壞了吧?辛不辛苦?”
“我有啥辛苦的。”小奎夥計說着將別在腰間的褡褳摘下來遞給花襲人,道:“韓小相公回來的早,沒有用到你備下的錢。都還在裡面沒有動過,你看一看。”
花襲人打開褡褳,從中拿出一塊不到三錢的小碎銀子,塞到小奎夥計手中,笑呵呵地道:“吃飯了沒?今兒是中秋,家中月餅還多的是,我給你端來。”
“花小娘子,別忙活,我自己來就行。”小奎收到了辛苦錢,心中也高興的很。他也不同花襲人客氣,抓了一個月餅就吃了起來。他邊吃還邊道:“別說,小娘子弄的炒麪真不錯,開水一泡就噴香噴香的。我和小相公回來一路就吃它們呢,真是又香又方便……”
這廂花襲人招呼着小奎夥計說話,那邊韓母帶着韓清元兄弟到了內室。
只見韓母從腰間拿了一把鑰匙,徑直走到一個平日裡不開的漆黑衣櫃前面,開始動手打開上面的鎖。
韓清元和韓麗娘彼此對視一眼,連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肅然了臉色。
衣櫃打開,露出裡面供奉的牌位。
黑壓壓的,一共有十來個。
放在最外面的一個黑漆牌位上,用暗紅色的硃筆寫着“韓氏得名之位”。這是韓父的靈牌。其他十來個牌位都放在衣櫃很裡面的位置,揹着光線,完全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什麼。(新書很瘦,各種求撫摸……另《第二春》很肥,即將完本中,求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