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何爲糟蹋
三百里外的蒲城縣大柳鄉人也知道千秋節。
只是,他們對着東北京城的方向拜了一拜,而後便歡樂地過起了自己的中秋。
各色口味的月餅、各種各樣的乾果,還有衆多往日都難得一嘗的鮮果,此時都擺到了村中最大的那顆老柳樹下——每一家人搬出一張桌子來,都是儘可能地將自家桌子上堆滿各種吃食,以顯示今年的富餘,祈求來年的豐收。
花襲人小看了五百兩銀子。
大柳鄉的莊戶們也小看了五百兩銀子。
當杜家樓領着酒樓廚子夥計,拉了幾大車各式食材,到達大柳鄉的時候,整個村中都沸騰了。只是,柳成思和幾個去的莊戶們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花襲人笑嘻嘻地上前去問爲什麼,便聽一旁杜家樓樂呵呵地道:“花小娘子,你別瞎擔心。他們啊,是沒有完成你的任務,將你那五百兩用完呢。我說你也是個糊塗的……你當五百兩銀子就真是那輕薄薄的一張紙呢,不買房不買地的,隨隨便便就能花掉了?”
杜家樓笑着數落花襲人:“我替你住了主,一共給你定了足夠一村人吃喝三天的食材,我杜家酒樓這一班人馬這幾日就住在你這兒就不走了!另外,就是如此銀錢還頗有富裕,我便讓人替你請了縣裡最有名的戲班子,唱他三日大戲去!”
“哦?”花襲人真是愣了一下,道:“五百兩銀子,當真能買來這麼許多的東西?我還真不清楚。
”她笑着對杜家樓行了個禮,道:“叫杜老闆費心了,有宴而無戲,那怎麼夠熱鬧?果然是我人小想的不周到呢。”
杜家樓笑眯眯地點點頭,像是承認了花襲人自我批評的話說的很對似的,道:“只是就算是這樣,你五百兩銀子還是剩下了一小半,足有二百兩出頭的樣子。”
說到這裡,柳成思忙將一本兩開的冊子遞給花襲人,說道:“這是我記得賬目。”而後他又將兩張銀票和一個褡褳給花襲人,道:“這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杜掌櫃給換的。剩下還有九兩二錢銀子和八十二個銅錢,都在這裡面。”
“我們這些人都是沒見識的,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花用了。”柳成思很是不好意思,真誠地說道:“你那盆樹也是養了幾年的不容易,用剩下的這些你還是收起來吧。”
花襲人歪頭想了一想,退後一步並未接柳成思還回來的銀錢,跺腳脆生生地道:“我說了要將這五百兩花掉的,怎麼能反悔呢?”她說罷,迫開人羣走到柳家宗族族長面前,行禮道:“族長,兩百兩銀子,便用在村裡的學堂中去……將那幾間房子翻翻新,再請一個先生,多買些幾本書,也好讓小孩子們都有機會認得字。”
她調皮地笑了一下,邊搖頭邊道:“他們總是花姐姐花姐姐地叫我,不就是想多認字識數嗎?我忙着呢,乾脆給他們請個老先生!”
花襲人年紀不大,聲音中才去了稚氣,脆生生的又清又亮,聽在耳中舒服的很。
柳家現任族長是個七十多的老太爺。
他往日裡耳朵不太中用,別人說十句,他有八句都聽不清。但這會兒花襲人說出的這番話,他卻一個字也沒有拉下。只見柳家族長顫顫巍巍地道:“花小娘子,你這是真要將二百兩銀子送出來做學堂?”
“是啊是啊。”花襲人痛快地點頭道:“總不能讓他們總跟着我東學一個字西學一個字的,纏人的很,我頭都大啦!正好花錢消災呢!”
她那般抱着頭故作痛苦的模樣,讓周圍的嬸子大娘們都善意地鬨笑起來。孟大娘便道:“花小娘子一向是誠心誠意的,族長您怎麼反而不痛快了?收下!以後我孫子也能有書讀,多好的事兒!”
孟大娘說着摟了一把花襲人在懷中親熱了一番,道:“大娘瞧你那天將新作的秋襖給淋髒了?別擔心,回頭大娘就讓你葉兒姐給你做件新的!”
“多謝孟大娘!”對於這些衣服鞋襪什麼的,她從來都不會客氣。總之,最後還禮的時候多添點兒或結實耐用或花樣新奇的布匹就是。
孟大娘說了這番話,柳族長便也不再推脫,又瞧花襲人將銀子是給了柳成思,思及柳成思這孩子一向老實心實在,人品一直得村中認可的,便順水推舟地,當場決定由柳成思來管這筆錢,只囑咐他好好記賬。
想起家中娃娃無論窮富都有了書念,花襲人一下子被衆多的嬸子大娘們團團圍住,說笑調侃起來。
也不知怎麼了,韓母就像是被人擠了出來似的,在人羣外站了一會兒後,便開始搬過一堆韭菜摘了起來。韭菜炒蝦仁、韭菜炒雞蛋,都是莊戶人平日捨不得吃的菜式……
她摘菜很快,不多時便碼出了整齊的一小堆兒來。
韓麗娘走過來,同樣拉了個小馬紮坐下,從地上拿起一根韭菜,一用力就將其掐做了兩截兒,甩手又丟在了地上。不巧,正飛到了摘過的整齊的那一堆裡。
“怎麼了?”韓母淡淡地將那半截韭菜給撿了出來丟到一旁,道:“這韭菜雖然是從村中誰家地裡割過來,許是沒有要錢的,也經不起你糟蹋。”
“不過是一根韭菜,怎麼就能成了糟蹋!”韓麗娘賭氣似地又抓起一根扯斷,道:“花妹妹她纔是糟蹋吧!她得了意外之財,要請客吃飯,可以;要請戲班子來熱鬧,可以……但她將剩下的二百兩給那柳家人做學堂費用是怎麼回事!二百兩,不是一兩二兩!她就算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蹋的吧!以後學堂辦起來,讀書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她掏還是不掏呢!”
韓母聽罷,淡然說道“又不是你的銀子,你這裡生氣做什麼?沒得顯得你不自私眼皮淺。”
韓麗娘一聽就不高興了,朝韓母不滿地道:“娘!你總是這麼說說說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總將家裡同花妹妹分的那樣清楚!花妹妹是我妹妹,就算是她掙來的錢不是我的,又怎麼不關我的事了!”韓麗娘道:“花妹妹有錢了,我們豈不也跟着過好了!娘,你想分清楚,也不看看咱們離了花妹妹能不能活的下去呢!”
韓母刷的一下子變了臉,手中韭菜也一下子扯斷了好幾根。(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