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對聯太難
任少元無奈,便陪着過來了。
說罷了那些話,任少元便迴轉身,打了車簾子,請了母親和妹妹下來。
清和郡主顯然聽到了任少元之前的話,掃了一眼鬧鬨的幾個公子哥兒,淡淡地道:“少元說的很有道理。你們但凡將這什麼對聯抄了去問人,也不至於到現在都進不去!自己沒個學問,腦子也不知變通,連玩鬧時候的機靈都沒有了!”
清和郡主是郡主,又是長輩,這些公子哥兒就算是再紈絝,此時也只能乖乖受教,過來行禮之後,就訕訕地退到一旁了。不過,他們也沒有離開去尋人幫助,大約是想看看任少元到底能不能對出那對子來。
他們就算是貪玩不肯用功讀書,但自幼也是被管教了基礎的。在他們瞧着,那副對子,當真不太容易對。這大梁城肯定有人能對,但未必就是任少元。
再說清和郡主訓斥了這些公子哥兒,帶着任少容和任少元,就到了宋景軒身邊。一番見禮之後,清和郡主暫時也沒去瞧那對聯,而是問宋景軒道:“聽聞這鋪子是景軒名下的產業,不知是真是假?”
“若真是景軒產業,不知景軒能否讓我們三人進去瞧一瞧?”
宋景軒抿了一下脣,隨即行禮道:“回郡主,這鋪子景軒雖然沾起邊,但經營方面卻是從不管的。郡主所求,景軒不能應承。還請郡主見諒,不要爲難小侄。”
宋景軒的祖父,如今的安平郡王。其實與當今皇室是遠枝旁親,血脈並不親近。老郡王一輩子沒有能耐,只會吃喝玩樂捧戲子,但早年卻是機緣巧合救過太祖皇帝的命。
因此,在開國之後,沒什麼能耐也不怎麼親的老郡王才被封了安平郡王,賞了他土地金銀府邸。以供應他幾世富貴。當然,這些東西也沒經得住老郡王的花銷就是了。
但安平郡王這一支和皇室這一支。血脈又實在有些遠了,基本上不過是同姓了宋姓罷了。所以,宋景軒從不稱呼靖王等人王兄王嫂、稱呼清和郡主姑姑之類的那般親近,但自稱小侄。只是代表晚輩,還是合適的。
清和郡主聽宋景軒如此拒絕,再想到他和靖王如此不遺餘力地支持花襲人,不當她的面子不當靖王妃的面子,清和郡主心中當即十分着惱。
她面容一冷,纔要說話,便聽宋景軒又緩緩說道:“想必區區一副對聯,當難不住郡主和少元纔是……不是麼?”
這言下之意,就是說。若是清和郡主再逼他通融開後門,就是承認任少元和任家無才無能,連一副對子都對不出了。那樣的話。就是他真放人進去了,也只會被人暗地指點恥笑。
清和郡主臉上又是一僵。
在她身邊,今日格外乖巧羞怯的任少容不時偷偷地瞧宋景軒,瞧着他俊美的比任何女子還要完美,彷彿不該生在人間的面龐,眼中不禁有些着迷。直到宋景軒好像同她母親僵着了,她纔回了神。
任少容忙挽住了清和郡主的手臂。嬌聲道:“娘,咱們趕緊看看到底是什麼對子,讓這麼多人頭疼呢!”
她還不知道花襲人的身世。
花襲人離開的任府的時候,她更是才五六歲,根本就記住過府中有過這麼一個人。
所以,她有些不太明白母親的做派——這出個對聯出個字謎的甚至擺盤殘棋什麼的噓頭手段,其他店鋪又不是沒用過,母親何以隱隱逼着宋景軒破例呢?
人們擺出了道兒,你便要破例,那可不夠光彩!
任少容手臂用了力,硬是擁着清和郡主朝前走了幾步。清和郡主在宋景軒這裡碰了軟釘子,又無法發作,只能由着女兒走。
宋景軒對任少元做了一個相請的姿勢。
對聯一看就是倉促寫就的,不僅書寫的字體一般,而且字體還嫌小了,稍離遠些,就不容易看清楚。
這也是他們走到這裡,一直沒留意對聯內容的原因。
對聯上只有五個字:煙鎖池塘柳。
清和郡主本來尚不以爲意,纔是見到這五字對聯,便蹙起了眉,問道:“這是上聯是誰出的?”
同喜是一旁伺候的。
他忙道:“東家小娘子說,這是她當年聽人說起的一句詩,但那人想出這一句之後,便再能想出下句合適的來。因而小娘子今日將其當做一副上聯,徵求下聯。若有人能將詩作補齊,更是大善。”
這上聯之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行,若一時間找出下聯相對,極不簡單。至少,清和郡主想不出。
任少元也變了臉色。
如他這般貴公子,不必走科舉一樣出仕爲官,就難免在科舉文章上研究的少些,而在詩詞一道能顯示文采風流的地方多下了許多功夫。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文采不錯,也有幾首得意詩詞被人稱讚傳唱,但今日一見此對,一時頭腦竟然空空如也!
任少元抿脣,死死地盯着那五個寫的一般甚至有些丟人的五個大字。
任少容平日也只愛琴,對詩詞對聯少有研究。此時見母親和哥哥都像是被難住了一般,再偷瞧了一眼宋景軒一向冰冷的俊臉上出現了驚訝之色,輕輕握住雙手,鼓起勇氣問宋景軒道:“軒公子,這對聯很難嗎?”
宋景軒回望了任少元一眼,點點頭,道:“很難。”
“若是靜坐苦思,或能得一佳對。但若在鬧市之內,又是一時之間,想要得一對仗工整又附和意境之聯,實在很難。”
宋景軒如今有些懷疑花襲人的意思:出這樣的對子,這是要難倒一城人嗎?據說如今園子裡只有幾個老人兒,這樣一點不給年輕才子機會,合適嗎?
當然,他此時說出此話,也有替清和郡主和任少元解圍的意思。在他看來,清和郡主不提,就是有才子之名的任少元,怕一時之間也要被這對聯難住了。
也幸好,這二人之前並未說出什麼大話。明白的人一看這對聯就知困難,到頭來也不至於丟人。
宋景軒不知道的是,花襲人出這副對聯,也是情急之下的無奈——她前世又不是搞古怪文化研究的,頭腦裡差不多也就只記得這一副說是“千古絕對”的對聯了,當時心想只要夠難能撐住場子就是了,哪想過太多?
開始沒有來什麼有份量的文人才子,她只當那些人水平不夠呢,此時聽宋景軒如此點評,心中不禁有些無奈。不過,她隨即也想通了:這是花會不是文會,沒人對的上就沒人對的上吧……
大家都對不出,就誰也別笑話誰,統統怪對聯很難就是;若是出的容易了,很快就被人對出來了,有人歡喜有人懊惱懷恨不說,她頭腦中哪有那麼多的對聯出?
就算有,她一個對聯還能說是從別處聽來的,十個八個別人不曉得的對聯還能用一樣的藉口?誰信啊!
她又不想弄個“才女”的名頭!
所以,難就難吧。
花襲人才能將這對聯處撇下不管,讓清和郡主和任少元他們糾結去……她頭腦中看到一個人接近,連忙從園子裡走了出來。
來的是宋景軒他爹爹,宋名祈。
這位宋大叔邁着八字步,肩膀上站一個通體亮藍色的纔沒多大的金剛鸚鵡不斷地挨着他的脖子,十分親熱。據說,上次宋大叔花掉五千兩銀子買來的一對兒金剛鸚鵡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餵養不當亦或是被關在籠子中抑鬱了,只活了一個多月就雙雙死掉。那一次,可真是要了宋大叔的老命兒,痛哭流涕了好幾日,才依依不捨地將一對兒鸚鵡給厚葬了。
但厚葬了鸚鵡,他依舊茶飯不香很不開心。也幸好那一對兒鸚鵡臨死之前產了三枚卵,宋大叔膽戰心驚地盯着母雞孵化,最後三枚卵中,只有幸孵出了一隻小鸚鵡來。宋大叔從此與這隻小鸚鵡同住同睡,片刻不離開,甚至連其他鳥兒都失寵了。
此刻在他肩膀上親熱蹲着的,正是那隻小鸚鵡。
“哦,你們都在啊……”宋大叔言行隨心,半點不嚴肅。
而他肩膀上的小鸚鵡接着他的話道:“在幹什麼?在幹什麼?”聲音竟然同宋大叔一模一樣。若非宋大叔嘴脣沒動,問話又重複了一遍,根本就無從分辨。
“藍藍啊,別插話,插話不禮貌。”宋大叔笑的一臉燦爛,滿堂開花。
“回父親,我們在看這副對聯。”宋景軒平靜施禮,看那鸚鵡時候,目光柔和——有了這小傢伙,他父親再沒有見到自己沒有的鳥兒就要買的嗜好了。真真是省了不少開銷。
雖然養這麼一個鳥,也很貴就是了。
宋名祈“哦”了一聲,看了一眼對聯,不敢興趣。
這時候,清和郡主看着他,微笑道:“世子可知道,這家鋪子是景軒開的?好幾萬兩銀子呢,真是好魄力。”
“郡主說的是。”花襲人從後面走出來,衝着衆人一施禮,而後對着宋大叔眨巴眨巴眼遞了個眼色,將大叔勾到一邊,摸出一張銀票塞給宋大叔,低聲道:“大叔,這是我請您兒子撐明面的費用……給您老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