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灑下來之後不久，整個杭州城陷入了一片混亂。
“紙條上說了，留下來頑抗是要誅九族的，誰提出留下，誰特麼該死！”
“沒錯，一起去打仗是奔着好前程去的，誰特麼要賣命去找死？”
“對啊，找死還要玩命去找，哪個傻子幹這種蠢事？”
杭州城駐軍的中軍大帳之內，主帥劉明不見蹤影，估計是跑了。
所有千夫長以上的軍官，在這裡商議應該如何應對馬上要來的朝廷正規軍。
主張散夥的呼聲，特別高漲。
不過，也有人表示懷疑。
“錢大人說死就死了？人家身邊可是有十幾萬大軍！”
“對啊，諸位，我們並非要害你們，但若是消息有假，我們就這樣貿然散了，回去萬一錢益謙還活着，諸位焉有命在？”
“是啊，消息都未曾證實，就這樣做出抉擇會不會太快了？”
“我就擔心消息有假，這樣會被軍法處置的啊！”
表示懷疑的軍官數量也不在少數。
畢竟要他們相信坐擁十幾萬大軍，而且財大氣粗的錢益謙就這樣掛了，這也是有難度的。
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斬首行動一說，高層陣亡只會發生在全軍崩潰的時候。
“夠了，正規軍馬上要來了，就那些飛艇，在空中居高臨下放火，誰頂得住啊？”
千夫長張鑫一句話，讓正在激烈討論的雙方一下子閉了嘴。
衆人面面相覷，彼此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茫然之色。
“反正我是要跑的，若是那錢益謙沒有事情，最多死我一個。”
“可若是留下來被朝廷軍隊打死，那絕對是要誅九族的。”
“死全家不如死我一個，何況說造反，就連張獻忠都死了，那李自成也是甕中捉鱉了，我們這些小魚蝦算什麼玩意？”
“而且錢益謙那老鬼還在的話，我們家人過的是什麼日子？浙江佬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我們幹嘛還要給那個老鬼賣命？”
張鑫一連串靈魂拷問，讓那些軍官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
“反正這件事就算是假的，我也會當成真的，其他江南軍士出工不出力大家也聽得夠多了，不差我們這一支。”
“反正，我的千人隊馬上會解散，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張鑫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說完自己的話之後，正想轉身走開，被自己人打斷了。
“張將軍，站崗的兄弟們發現了，北方方向，很多浙江人正在回鄉！”
一個軍士衝進來對張鑫彙報道。
“浙江人回鄉！？”
“什麼情況！？”
在場的軍官，一片譁然。
因爲分地政策，浙江人現在成爲了錢益謙最狂熱的兵源。
若是他們都打道回府了，那說明錢益謙可能真的出了問題。
儘管剛纔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但若是錢益謙真的死了，他們還是會震驚不已的。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心跳加速，滿臉驚慌之色。
“走，去看看！”
張鑫一咬牙，朝着北門而去。
“同去，同去！”
那些軍官們也顧不上爭論了，一個個鼓譟着跟上。
他們浩浩蕩蕩地來到北門的時候，正好趕上那些從北方退下來的浙江人進城。
整個城門外，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穿着布衣，卻用秦淮軍的制式長刀挑着包袱的人。
一看就是從秦淮軍出來的。
除了他們，也沒有其他浙江人需要從北邊過來。
“喂，趙成，你不是錢益謙大人的親衛百夫長嗎？”
“爲何現在回來了？”
張鑫在那些人影中認出了一個熟人。
“這是趙成？”
“對，是他！”
“他怎麼回來了？”
“難道……”
其他軍官，也有不少人認得趙成。
沒辦法，作爲錢益謙的親衛百夫長，也就是隊長，肯定是多次跟着錢益謙在公開場合出現過的。
士兵未必認識，但是千夫長以上的軍官肯定是沒少見過他，一個個頓時把他認了出來。
“別提了，錢益謙和劉貴都死了。”
“是在自家大營被殺死的，我也搭進去了三十多個手下。”
“全部都是被犀利的火器打死的，那些火器似乎還沒有聲音。”
“所有人都嚇壞了，加上沒了錢益謙和劉貴，秦淮軍已經完了。”
“朝廷的人馬還給我們留下了紙條，說了讓我們回鄉耕地，租的田地朝廷也承認。”
“秦淮軍既然完了，你們的好日子也要來了，都說你們要像我們一樣可以去租地，而且就四成租。”
“都散了吧！”
趙成頭也不擡地直接說明了淮安的情況，離去的時候還滿臉沮喪之色。
他沮喪的當然不是因爲錢益謙死了，畢竟浙江人的土地利益朝堂已經承認了。
他沮喪是因爲他自己太出名了，輕而易舉就能被秦淮軍內部的人認出來。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嘶……”
聽聞了趙成的話語，所有軍官們都滿臉的震驚之色。
包括一直要直接離開的張鑫。
“沒話說了，走吧！”
半響之後，原本最懷疑這件事真假的一個千夫長，嘆息了一聲之後，第一個開始脫身上的盔甲。
其他人有樣學樣。
消息很快傳到了駐軍的大營之中。
短暫的哄搶瓜分了營地內的物資之後，所有人都挑着包袱拿着糧食離開了軍營。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了嘉興。
所有江南人，都在北上離開浙江。
而所有的浙江軍士，也在南下離開江南。
他們在路上相遇的時候，彼此都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彷彿一羣剛剛演完了鬧劇的演員一般。
下午時分，載着一萬虎賁軍新兵的飛艇，從杭州城外降落。
他們遇到的抵抗，並不是浙江人或者江南人。
而是那些還堅守在營裡的何蘭軍官。
只有幾十人規模的他們，抵抗加起來並沒有超過五分鐘。
不過，依然讓那些虎賁軍對這些夷人那貪錢怕死的性格大大改觀。
他們用性命來換取了明軍對他們的一絲尊重，並且換來了一次體面的葬禮。
然後，這次看起來規模浩大的江南之亂，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