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娘咬着脣絞着帕說不出話來,林笑只得又打圓場:“蘿姐姐,這糕是我家自己做的,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蘿娘勉強一笑,掂了一塊嚐了口,果然香甜可口,她素不愛吃甜的也吃完了一塊,便讚了幾句好話,沒想到一側頭就看到芩娘一塊接一塊吃的香。 ~這讓蘿娘頓覺失了顏面,她開口就諷刺道:“芩妹妹,可是好吃?要不要讓豆姐兒包起來給你帶走?只怕帶回去了要挨姨娘的板吧?”
芩娘聽她這樣說手裡的糕不知是送到嘴裡還是放回去,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蘿娘,蘿娘一向最見不得這個妹妹的呆樣,心中暗道果然是娼門賤婦生的,半點扶不上臺面!現下只覺她蠢肥無比,丟了自己的面,不由冷哼一聲,芩娘求助的看向茜娘,張府大姑娘暗歎一聲道:“豆妹妹家的糕點是好吃,不過再好吃也不可多食,小心積食呀。”
林笑解釋道:“這是山楂做的,無妨,不過吃多了會膩的,芩妹妹不如吃點蜂蜜柚茶?這柚是玉環的特產,我家下人路過那裡時帶來的。”
菱紗得了眼色便去沖泡果茶,很快她就端了上來,芩娘羞澀的端過茶杯,小嚐了一口,“怎樣?”見林笑發問,小丫頭點了點頭,林笑便極開心的笑了,芩娘見她可親小意問道:“這是用柚皮做的?”
“嗯,我家有個廣東來的廚娘,把什麼都能做出來吃的,這就是她做的,還有冰糖梨汁,妹妹要喝嗎?”
芩娘看了看兩個姐姐的臉色,忙道不用。
林笑陪三個女孩說了一會話,便邀請她們去自己的閨房小坐,於是張家姐妹讓隨行的丫鬟留在樓下,由寶絡菱紗引着就上了二樓。
茜娘到了二樓,見佈置和一樓並不相類,有些隨意,但所用之物同樣是好的,她看了看那些字畫,具是名家手筆,見紫檀靈芝紋鑲大理石的畫案上擺放着一盆秋海棠,開的可愛,便過去看,又見桌上碼着兩厚摞舊宣,具是用過的,她信手拿起一張看,但見上面用小楷寫滿了詩詞,筆法挺秀風骨甚佳,細看原來是《洛陽女兒行》。
張茜娘這次來琅府不過是陪駕,她知道黃氏的意思,雖興致缺缺不過來時也打聽了一下琅家姑娘的事,知她之前大病人是傻的,雖說好了,也不曉得好到一個什麼樣。這次一見,大出意外。琅豆兒樣貌可親,舉止大方,見字如人便知她秀外慧中。所以說,以琅家現如今的財力,怎能將嫡女嫁給一個庶出的兒?就算黃氏擡成了妻又如何,張家的底如何能逃得出琅太太的眼?黃氏的如意算盤打的太簡單了吧。她心裡冷笑,拿着紙出神,耳邊蘿娘豔羨的聲音不斷傳來,茜娘心裡厭惡,暗道:早聽說琅家大公容貌出衆,文武雙全,就憑你這樣的也想成爲這家的媳婦?那位庶出的公年齡還小,也是沒指望的。
茜娘垂眸,瞥到‘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悲從中來,暗思明年就要嫁了,若不是娘故去,家裡急着找靠山,我堂堂一個嫡女怎能自降身份嫁給一個庶?想着她便攥緊了手,黃氏有兒,我張茜娘難道沒有兄弟麼?正想着忽聽有人在身邊道:
“茜姐姐可也喜歡書法?”
說話的自是林笑,茜娘忙收回了神,見對面的姑娘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粉嫩的臉上透着幾分好奇,便微笑道:
“妹妹真是寫了一手好字啊。( ·~ )”
林笑不好意思道:“我纔開始學,胡寫玩的,讓姐姐見笑了。”
一旁的蘿娘也湊過來看,她無趣道:“字寫的好又能如何。我娘常說女嘛,無才便是德,書讀的多了反增煩惱,還是把女紅做好是正經,豆兒妹妹,可有學女紅?”
茜娘暗惱這個妹妹無禮,但見林笑似乎並沒有生氣,反而點頭道:
“蘿姐姐說的是,母親也常這麼說,我不過是見哥哥們常習書法,也曾對我說過人之交往貴在志趣,若不相投便無話可說,所以爲討我哥哥的喜歡便學了。不過,小妹的女紅卻是無法見人的,不敢拿出來獻醜。姐姐定是此中高手了?”
蘿娘得意道:“我娘給我請了碧落齋的金眉娘金師傅給我授課,已學了五年了,師傅說我繡得比茜姐姐還好些呢。姐姐,你說是不是?”
茜娘笑而不答,林笑的囧意已經快溢到臉上了,這二位有完沒完啊!幸好這時芩娘過來,拿着自己折的‘花瓶裡的鬱金香’羞怯道:
“豆兒姐姐,這可是用紙做的?”
“是啊。”
林笑只說是做着玩兒的,芩娘顯然極是喜歡,翻來覆去的琢磨是怎麼做的,茜娘和蘿娘也過來看,自然都是驚奇,蘿娘溢美之詞不斷,而茜娘看林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深沉。被人注意到摺紙這個現代玩意兒林笑頗是後悔,早知道就都收了,不過被人這樣喜歡還是挺得意的,所以就爽快道:
“芩姐姐既喜歡,那就送給姐姐吧。”
張家人是乘着暮色走的,對於這次張府來探口風,林笑很不以爲然,如果真是探親事,她不信甄氏能看上那幾個姑娘。非要選,也就是張茜娘還不錯,可已經定了人家。至於張蘿娘,見女知母,見母知,可想張蘿孃的兄弟也就那樣了,自己是嫡女,怎麼也不會和他們家聯姻的吧。張芩娘則完全沒有在林笑的考慮範圍內。經此一遭,她發覺自己很不喜歡這樣充滿假意的和那些富家小姐相處,說的都是場面話,太過無趣,送走了她們只覺的輕鬆無比。林笑知道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的,而且會越來越多。徹底不與外界的交往顯然是不現實的,可是,與女孩相比她更喜歡和濟蘭這樣的男接觸,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可以暢所欲言,不做作而已。
來訪事件的當夜,甄氏便親來望月樓,查了女兒的功課,又敲打了一下一衆丫鬟,弄得人人自危,林笑覺得甄氏此次前來大概就是對張府事件做結案陳詞的。
這位當家人此刻正站在博古格前,拿着紙折的兔看着,臉上帶着意義不明的笑意,眼圈泛黑,臉色發暗,想來是近日休息的不夠好,林笑站在一旁小意的問道:
“母親,時辰不早了,可要在女兒這裡用飯?”
“你最近總是去竈間,很喜歡做飯?居然聞得慣油煙,你這個小姐做的可真是隨意啊。”
林笑臉上討好的笑頓時僵了,她越來越覺得甄氏對她在態度上有了微妙的轉變,不知其真意,她只能在言行舉止上更加小心了。
“母親若不喜歡,女兒就不去了。”
甄氏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沒什麼好不好,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自是好事,也不知哪家的小能得了我這個聰慧女兒去。”
林笑實在看不出甄氏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只好說:“女兒才十歲,說嫁不嫁人太早了呢。”
“不早了。”
甄氏放下紙兔,走回臥室坐到牀上,林笑跟着過去了,她聽這個不早了,心裡就是一驚,果然聽甄氏繼續道:“許多人家招的童養媳有六歲就進門的,你過了年就十一了,最多四五年不就該嫁人了,哪裡能說早。若不趁早定個好的,臨了了哪有那麼合適的?何況,這嫁妝要準備好些時日呢。”
林笑沒接話,甄氏看了她一眼道:“對張府幾個姑娘,你怎麼看?”
“自然都是好的。”
“哦,有多好?好到能進咱家的門?”
聽出了甄氏語氣裡的異樣,林笑這才道:“不知母親怎麼想的,在女兒看來雪竹哥哥還小,其實是說不上的,即使說的上,姨娘心高,一心讓二哥走仕途,張家的情況女兒也聽說了些,只怕書香門第或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更合適些。濟蘭哥哥……”林笑微微笑了下,“尋常女在他跟前只怕要自慚形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