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嬸孃消息了!”華琬眼睛亮起,登時將趙允旻忘記,迫不及待地問道:“師姐,嬸孃和小陶都還好嗎,她們現在在哪裡。”
羅坊主將陶學錄的信遞於華琬,“她們在楚州,師父信上未詳細說了,只言安好,讓我們不必擔心,也未言何時會回來。”
藤紙上果然只有寥寥幾個字,華琬柳眉舒展,“嬸孃爲何去那般遠?終歸知曉嬸孃和小陶安好我就放心了。”
楚州在新宋國與鄰國接壤的邊境,邊境已經平靜了十數年,兩國間貿易往來密切,楚州如今可算繁盛。
華琬心底是盼着嬸孃回來的,她一直隱隱地希望六院競藝那日,嬸孃能在,希望嬸孃能看到她這段時日全心全力制的兩件首飾。
“對了,信封裡還夾了一封信是小陶給你的。”羅坊主說完忍不住好笑,小陶寫的信亦用雙鯉封裝着,上頭還沾了嚴嚴實實的泥封,封面上歪歪扭扭幾個字,‘阿琬親啓,除了阿琬,誰看誰是蛤蟆。’
“小陶是越來越靈精了,院裡還有幾件年關佈置事情要交代,一會我出去了你再拆信,省的一不小心就成了蛤蟆。”羅坊主一邊說一邊走到桌案旁,小心翼翼地捧起華琬制好的金頂冠,這頂金冠羅坊主怎麼都看不夠,若可以,她願意爲了守護金冠而化作一方石像,目不動,身不動,神不動。
羅坊主早已被華琬的匠意和心思所打動,目光裡除了震撼、驚豔和陶醉外,還有與輩分、年紀無關的崇拜和敬仰。
待羅坊主離開隔間,華琬跑到高櫥,嘴饞地拿了塊奶酪糕,邊吃邊拆開小陶寫與她的信。
除了一方仍舊只寥寥數字的藤紙外,又掉出一個更小的信封。
華琬疑惑地撿起信封,信封上空空如也,再看那方藤紙,一半是嬸孃的行書,一半是小陶的蚯蚓字,“阿琬,空面封勿拆,並交給甄大人。”
小陶則寫道:“阿琬,這兒都沒有糖人,我想你和糖人了。”
小陶一句話險些將華琬的淚都勾出來,在外奔波終究是辛苦的。
至於嬸孃要她交給甄大人的信……華琬煩悶地扶住腦袋,若信再早來半個時辰,或者甄大人遲半個時辰過來,她就能直接將信給甄大人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華琬將信藏到懷裡,因爲不知嬸孃的信急不急,所以她打算今兒下午就出一趟門,到浚儀橋街的蒼松堂尋堂主。
華琬能從甄大人說話的語氣和眼神中看出,甄大人同蒼松堂關係不一般,至少甄大人很信任蒼松堂,是以若見不到甄大人,她可以請堂主傳信。
華琬與羅坊主說了有事出門,羅坊主一口答應,這幾日吳院使也帶着吳嬋蘭回吳家,羅坊主本就不同意吳院使像關人犯似的將華琬一直拘在隔間制首飾。
“阿琬,今日風雪重,你記得將前兒新做的厚襖氅披上,還有,在城裡走走便是,城郊是去不得了,路都封了,早些回來知道嗎?”羅坊主在忙年關,不可能陪華琬出門。
華琬還是第一次見羅坊主這般‘婆婆媽媽’地交代事情,“師姐放心,我就是去浚儀橋街附近,很快便回來的。”
浚儀橋街確實不遠,只要在城內,乘馬車出去都是兩個時辰內的路。
因爲吃過奶酪糕,華琬不會餓,午食略微吃了碗熱餺飥湯,便乘馬車前往浚儀橋街了。
蒼松堂看起來尋常,白日裡正門大開,雖不是甚酒樓茶肆,卻不時有人進出。
華琬略略觀察,發現進蒼松堂的大部分是京城的街坊百姓,百姓皆是來尋蒼松堂幫忙的。
要幫的忙也是五花八門,甚孩子貪玩掉枯井裡的,或雪將屋檐壓塌的,再或者家中口糧吃緊要餓肚子的,大大小小的事兒都能找。
周圍百姓對蒼松堂讚不絕口,華琬聽了百姓的議論後,才知道蒼松堂還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孤苦孩子和窮人。
怪道安琚說蒼松堂做漕運營生不是爲了謀利。
漕運營生掙的錢,都散還於百姓了。
華琬左右張望着走進蒼松堂,很快有一位年紀與華琬一般大的小郎走過來,拱手見了禮,客氣地問道:“不知小娘過來蒼松堂有何事。”
華琬還禮後笑道:“你好,我是凝光院的匠師,有事來尋你們家堂主了。”
“原來是女官大人,失敬失敬。”說着失敬,面上卻露出爲難的神色。
華琬瞭然,她貿貿然跑進來,直接說找當家堂主,這不與百姓跑進凝光院說要見院使一樣嗎。
華琬將先才就藏在袖籠的月草紋白玉佩掏出與小郎相看。
小郎一愣,他們蒼松堂的木牌是一棵蒼松,看着尋常,可木雕蒼松牌內裡的玄機,只有他們蒼松堂的人能懂。
那玄機,就是木雕蒼松內的枝葉紋路走向,紋路構成了月映草暉圖。
小郎朝華琬一躬身,“還請娘子稍等,我去問問我們家堂主。”
不過片刻功夫,就有一名身着絹白直綴,年約花甲的夫子朝華琬走來,見華琬年歲輕,不免疑惑,再看到華琬護在手心的玉佩,驚訝道:“老夫便是蒼松堂堂主,還請問這枚玉佩是誰給娘子的?”
華琬行了晚輩禮,“回堂主話,玉佩是甄大人給小女的,甄大人言,若小女有事,就憑了玉佩過來,堂主認識甄大人,同甄大人有往來嗎?”
“有,老夫與甄大人十分熟悉,此處人多聲雜,老夫命人備了茶點,娘子雅間請。”堂主知曉甄大人是主子在外用的隱名。
據他所知,這枚玉佩是榮貴妃送與主子的,主子非常珍惜。
如今玉佩出現在小娘身上,應該是主子待此小娘不同了。
“堂主不必麻煩,”華琬直接說明來意,“不知甄大人可有在堂內,若不在,堂主可否幫忙交一封信與甄大人。”說罷華琬將信拿出,“堂主,信是陶嬸孃,就是原工學堂的陶學錄寄來的,堂主說了,甄大人就會知曉。”
堂主怔怔地看着華琬手中的空白信封,嘴脣噏動輕念兩聲品嫺,就在華琬要詢問堂主怎麼了時,堂主嘴角漾着苦澀,頜首道:“娘子放心,老夫會盡快將信交給甄大人。”
華琬躬身道謝,正準備同堂主告辭離開,安琚就自堂外一陣旋風似的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