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當空,隱鳳村裡有三個陌生男人,當夜他們都睡得很香。
公雞打鳴是村裡的傳統,男人敲寡婦門就不是了。
開門的是肖韻,敲門的是張慕文,肖韻並不很吃驚,因爲她知道遲早是要找上門的,只是不知道這一天竟會如此之快,開門請客是主人熱情好客,肖韻是個好客的人,張慕文進了屋子,背後跟着何勇,何勇看到肖韻倒是挺驚訝,這女人怎麼總是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難道是上帝的安排,可偏偏他是個不信神的人。
張慕文略略掃了一週,緩緩坐下:“好久不見。”
肖韻白了他一眼:“張公子可真是神通廣大。”
“其實從臨宜村遇見你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了,這麼孤僻的村子怎麼會有女人趕着天黑下山。”
“你想到了什麼?”
“只是我還沒確認,直到有人看到了你和我大哥逛街,我就肯定了。”
“張凌志是你大哥?”
“不然我爲什麼要來這裡呢,大嫂!”
肖韻發出一絲冷汗,她幾乎不敢相信張慕文說的話,可細細一想,好像有幾分邏輯,若他們不是兄弟,爲什麼會在臨宜村見到他們,巧的是,他們都姓張,原來他來找的不是自己,是張凌志!
肖韻心裡五味雜陳,被人這樣地稱呼很是不自在:“我不是你大嫂,你找錯人了。”
張慕文氣定神閒地喝了杯水,淡淡說道:“意料之中。”
何勇一臉懵逼,原來老闆不相信張大公子說的話,他還以爲……
肖韻一臉的問號,怪怪地說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那你爲什麼來找我?”
“因爲,我愛上了你。”
這話一說出口,可把肖韻和何勇驚出一身冷汗,何勇在老闆身邊多年,這幾句話對他而言是多麼的陌生,在他的心中,這句話根本不可能出自老闆之口,可是自己又親耳聽到,親眼看到。
反觀肖韻,卻多了幾分平靜,許久才說道:“原來你還是爲了我。”
許久又拖出幾個字:“餘府的事,你可有參與?”
“聞所未聞!”
“你發誓。”
何勇大致知道是什麼事情了,現場解釋了一番自己出現在餘府的緣由,他沒想到原來自己一直被誤會了,他不怕別人誤會自己,他怕別人誤會老闆。
“我還是要你發誓!”
張慕文單手舉過頭,鄭重地發着毒誓,他要肖韻相信自己,爲此他不惜做什麼都可以,哪怕肖韻此刻要月亮,也會想辦法摘下來。
他現在要的是一個回答,肖韻的回答,等了很久,顯然肖韻不願意回答。
“你不相信我愛你,還是你不喜歡我?”
肖韻:“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請你立刻出去!”
張慕文在村口老大爺家已經住了五天了,這幾天裡,他都在等一個回答。何勇知道自己插不上話,可是他願意陪着他等,只因爲他是老闆,救過自己的老闆。
何勇望了天上的星星,他是個無神論者,但有那麼一刻,他覺得這世上真的存在靈魂,因爲他記憶中聽過靈魂的吶喊,但是他也不能肯定,是在夢中聽到的,還是在現實中,只因爲有的夢比現實還要真實。
嬸嬸探望肖韻的時候,肖韻並沒有提起這件事,對肖韻而言,這比做夢還要夢幻,自己選擇了再嫁,自然有一些心理準備,可要真正面對的時候,又不如想象般從容,就像即將出嫁的女孩子,沒有嫁人的時候總是幻想着愛情,幻想着和心愛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一天本該是開心的,快樂的,但真正到來的時候,又多了很多焦慮,而且會哭的稀里嘩啦,究竟是對孃家的不捨,還是未做好心裡準備的恐懼,或許都有。
嬸嬸看出了肖韻的心事,安慰她道:“韻兒,有嬸嬸在呢,凡事不要害怕,不要焦慮。”
肖韻抱着嬸嬸哭了一宿,其實不用她自己說,嬸嬸也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來了,或許只有女人才能懂女人的心,現在她只需要靜靜的擁抱,無言的安慰。
但是有些話嬸嬸卻一直忍着,臨走前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也許這些話不得不說:“你要不要見一見他。”
肖韻知道嬸嬸說的是誰,看來嬸嬸也知道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了。
肖韻在門口站了許久,終於敲開了張凌志的門。
肖韻看了一眼張凌志,弱弱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當女人說出這話,本就做了很大的犧牲,這些話應是男人說的,從女人的口中說出,聽到的男人就知道意味着什麼,何況,這話張凌志聽了兩遍。
張凌志絕不是榆木腦袋,他深知肖韻跟着自己的危險,百害而無一利,但問他喜不喜歡她,他也不能立即給出一個答案,當局者迷,就算張凌志讀了那麼多的書,他也絕不會想到,當他爲一個女人做出這些考慮的時候,他已經對這個女人有感情了。
張凌志久久沒有回答,他不敢面對肖韻,肖韻看着他的背影,也許是看久了,眼睛裡竟然開始溼潤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形成水珠,凝固,下落。
張凌志不知道肖韻什麼時候走的,因爲他未曾轉過身來,也許在自己轉過身那一刻就走了,也許,就在剛纔。但是改變不了一個既定的結果:她走了!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張慕文在老大爺家呆了十日,十日已到,時日已到。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只是徒勞,沒有一個女孩子在十日內做不了一個決定,如果做不了,那他也等不了,家族的事情他不能耽擱。
肖韻家的門再次被敲響,肖韻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她想過了,孩子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都是幸福,她不能自私,她深知,開門看到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張凌志,一個是張慕文。
小木門緩緩打開,門後果然有而且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張慕文,一個是何勇。
肖韻還是露出笑臉。
張慕文說道:“我想過了,我有愛你的權利,但你也有拒絕我的權利,終身大事是幾個十日也不能想明白的,我願意和你成爲朋友慢慢相處,如果你也願意的話。”
肖韻很久纔回他的話:“我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肖韻想了很久,才發覺自己好傻,朋友又不一定會成爲愛人,愛人也不一定會是朋友,所以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纔是當下的選擇,既不會犧牲自己的幸福,也不會犧牲孩子的幸福。
張慕文微微一笑,這個笑很真誠:“那麼,我想邀請你到我家去,至少讓你見見我的父母,如何?”
“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必看他的家事,也不必見他的父母的。”
“那至少可以更瞭解對方的生活,熟悉對方的生活環境,這對於瞭解一個人特別是可能要託付終生的人來講,總歸不是壞事,不是嗎?。”
肖韻沒有理由拒絕,如果有,那就是討厭這個人,可是她目前並不討厭張慕文。
張慕文:“或許我該跟我哥道個別,你說呢?”
肖韻沒有感情地答道:“是該道個別的。”
張凌志知道了他們兩個在一起,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表情,只是淡淡說道:“她既然選擇了你,那我只有恭喜你了。”
張慕文:“看來大哥還是愛的不夠深,請原諒小弟橫刀奪愛了。”
肖韻:“他沒有愛過我,我……我也沒有愛過他,何來這一說。”
“儘管大哥有自己的苦衷,我仍然希望大哥有什麼事情,能直接我小弟說,你我兄弟同心,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說完看了一看肖韻。
此言之意,張凌志自然懂,顯然他日前說的爲情所困是個幌子,他也早就知道這個幌子遲早會被戳破,但沒有想到這麼快,他沒有陷入尷尬之地,反而是責怪自己小看了他這個兄弟。
但是他有一點是確定的,他這個兄弟並不是真的喜歡肖韻,至少現在不是,兄弟這麼做,除了逼他回去,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其它用意。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可以確定,肖韻並不喜歡他這個兄弟,他也實在想不到,兩人走在一起的可能性在哪裡,張慕文的做法可以理解,但是肖韻呢?真的是爲了愛嗎?
張凌志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離開這裡,用自己的離開,換來肖韻的安寧,他不想有人做他生活的犧牲品,他不想欠別人的。
夜裡,張凌志趁着月色悄悄的離開了,他能爲肖韻做的只有這一步了,剩下的便交給她自己了,他心裡並不這樣想,他不是爲了肖韻,只是不想打擾別人的生活,因爲這村子的吵鬧是他帶來的,自然要由他帶走。
夜色瀟瀟,一輪圓月當空,照得一人前行,此地雖暗,行人的內心卻格外地明亮。他不知要到何處去,也許要到一個只有他自己的地方,他才能永遠享受到這孤獨帶來的滋味,跟着他的只有麻煩,他再也不想把麻煩帶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