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擡着鬆秀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太陽當空，曬得兩人一身大汗。姜融工小心地弄了一根長滿葉子的新鮮樟樹枝條捆在擔架上，給鬆秀擋着太陽。
他們翻過一座山，沿着沅江岸邊的一條小路朝龍頭庵前進。一陣江風吹來，頓時讓人覺得很舒服。
肖有財一邊注意腳下的路，一邊對姜融工說着：“姜少啊，現在離龍頭庵不遠了，我有些話得和你說說。”
姜融工望了望遠方，看見山裡有炊煙升起，估計是當地人在煮中飯了，看着距離大概還有五里路遠近。知道肖有財要說的話肯定很要緊，於是“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肖有財說道：“你對我家爲什麼有個外國老婆很奇怪，對不對。”
“對，”姜融工說：“我以爲你老婆是個外國人，可是看她說話，口音很純正，不像啊，因此心裡一直疑惑着呢！”
“呵呵，我老婆啊，”肖有財笑道：“她不但是華夏國的人，而且還是白種人。”
“哦，”姜融工說道：“我猜猜看，她是新疆那邊的？”
“我這一輩子都沒出過湖南，到哪裡去找個新疆老婆？”肖有財說道：“她是本地人。”
“什麼？這個地方有白種人麼？”姜融工更加疑惑了。
“你沒見過不等於沒有，”肖有財說道：“聽說過五胡亂華麼？”
“五胡亂華，華夏國曆史上的南北朝時期啊，對了，你讓我想想，”姜融工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和你老祖宗是同一個時期，對不對？”
“嗯，我家老祖宗是南朝梁朝的皇帝，”肖有財道：“你年紀輕，學過的歷史書應該告訴你們那是華夏國多民族大融合的時期，對不對？”
“嗯，是的啊，”姜融工說道：“教科書上就是這麼說的啊。”
“呵呵，教科書啊，能盡信麼？”肖有財說道：“要是我告訴你，在那個時期，炎黃族差點亡國滅種了呢？”
“什麼？”姜融工驚奇道：“我炎黃族現在差不多有四億人口，以這個爲基數，就算是上推一千多年，也有數千萬人口。古時候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別的種族人口也遠遠比炎黃族人口少，你這麼說，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認真翻過二十四史了麼？”肖有財說道：“就算沒有看那麼多，那麼《資治通鑑》應該看過吧，那裡面記載得詳詳細細。要是還不相信，你問問老鬼，他可是個活字典。”
“肖有財說的是真的，”玉佩裡的老鬼突然開口說道：“我認真讀過不少書，我來說一說那段歷史吧。不過肖有財，那段歷史對你們肖家來說不是很光彩，待會兒要是講到對你老祖宗不敬的話題，你可不要生氣哦！”
“你講吧，我不在意。”肖有財說。
“五胡亂華，是指西晉八王之亂時乘機進入中原的五個少數民族建立的十多個北方國家與南方炎黃族政權對峙的時期，當時華夏國北方有匈奴、鮮卑、羯族、羌族和氐族先後建立政權，”老鬼說道：“南方呢，有宋齊樑陳四個朝代先後更迭。肖有財說當時炎黃族差點亡國滅種，那是指北方而言，但是，到了肖有財家老祖宗的時期，南方也經歷了一次動亂，死亡的人也不少。”
“這麼來說吧，”老鬼見姜融工聽得很認真，心中暗暗讚許：“根據歷史資料，西晉武帝全國人口普查，有近一千九百萬人口，到五胡亂華結束，消失百分之九十。可見肖有財所說，並非虛妄。”
“你撿簡要的說，講一下與我老祖宗相關的，時間緊。”肖有財說道。
“嗯，好的，”老鬼說道：“你老婆是白人，據我推測，應該是與羯族有關，那我就說說這個種族吧！”
“嗯，她們是來源於西亞的。”肖有財說道。
“哦，當時羯族在北方建立了後趙，說起這個種族，可是恐怖得很，”老鬼說：“他們是華夏國曆史上著名的食人族。”
“食人族？”姜融工驚奇地問。
“是的，這個種族喜歡吃人，比如他的統治者石勒和石虎，都是喜歡食人的，”老鬼說：“他們最喜歡吃女人，把抓到的青年女子稱爲雙腳羊。在他們統治時期，炎黃族人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於是自發組織了一個乞求活命的流民部隊，叫做乞活軍。當時這支部隊的領袖叫冉閔，他帶領北方僅存的炎黃族人絕地反擊，發起屠胡行動，通過數年苦戰，幾乎殺盡羯族人。最後只有數千羯族人逃到江南，也就是肖有財老祖宗的地盤。”
說到這裡，肖有財臉色極不自然，但還是沒有插話，只是低着頭默默前進。
“那數千羯族人逃到江南，又發生了什麼故事呢？”姜融工好奇問道，在他心裡，覺得這個故事遠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那時南方被梁武帝蕭衍統一，”老鬼說道：“肖有財這個老祖宗，今天被人們當做笑話來看待，其實仔細分析歷史，倒真有頗多冤枉他的地方。”
“哦，”肖有財回頭對着空氣看了一眼，又趕緊回過頭去，生怕踩空了腳步：“我還以爲你要拼命嘲笑我那老祖宗呢。”
“哼，可愛的人自有其可愛之處，可悲的人自有其可悲之處，”老鬼冷冷地來了這麼一句，然後道：“當時南方的政權，雖有朝代更替，但遠不如北方那般頻繁，總的來說，還是比較穩固的。北方集團雖曾多次攻打南方，卻次次失敗，梁武帝時期也是如此。直到羯族逃亡領袖侯景出現。”
說道這裡，老鬼頓了一頓，顯然在想如何簡潔說完這段歷史。
“這個侯景，帶領區區八百人，就將南朝鬧了個天翻地覆，”老鬼說道：“當時的南朝，力量是很強大的，比如軍隊吧，就應該有百來萬人。按常理來說，羯族人再怎麼好戰，也絕無可能戰勝肖有財這位老祖宗的。問題是，歷史往往不會朝人們預料的方向發展，相反給炎黃族人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什麼大大的玩笑。”姜融工越聽越好奇，彷彿不是在聽歷史，而是在聽說書一般。
“當時侯景只有八百人，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一些僥倖逃脫的羯族人投奔了他，前前後後加起來，他的力量也就不到一萬人吧，”老鬼說道：“他就靠着這麼點力量攻破了南朝京城建康＜今天的南京＞，並且大肆屠城，將建康城四萬戶約二十萬人殺絕。據史料記載，肖有財的這位老祖宗，也被侯景活活關押餓死。所以，從此以後，這位梁武帝就成了無能之輩的代名詞。”
老鬼的這段話，說得肖有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嘆了一口氣，見老鬼不說話，肖有財補充道：“據史書記載，當時的江南，赤地千里，白骨遍地，直到樑朝的大將陳霸先帶領珠江流域的兩廣軍隊，在準備十分充分的情況下北伐江南，才徹底將這個好戰的頑固種族消滅殆盡。”
“是的，歷史就是這麼記載的。”看到肖有財這麼難受，老鬼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歷史書上也把劉備的兒子阿斗寫成扶不起的人，”肖有財憤憤說道：“可是就是這個阿斗，卻當了四十一年皇帝，並且在亡國之後還能保有天年，你說他真是傻子嗎？我家老祖宗，也當了好幾十年的皇帝，並且活到八十五歲，無能之輩，能夠做到嗎？人們只看到歷史上的表象，卻從不仔細想想，這表象下面，究竟隱藏着什麼。”
“那你說說，你老祖宗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死的。”姜融工說道。
“我老祖宗，死於仁慈，死於壽命太長，”肖有財說：“你們知道，我老祖宗崇信佛教，曾經三次出家又三次被大臣們出錢贖了回來。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他是個善良的人。所以他不願像很多搞集權統治的君主一樣把所有權力都自己一個人拿着，而是分給了很多的皇子皇孫，這導致了後來的分裂危機。你們想想，那麼多人手中握有軍隊，都有機會角逐皇位，哪個不蠢蠢欲動？可是偏偏，我這老祖宗壽命極長，都八十五歲了還健健康康，這些皇子皇孫哪裡等得起。所以侯景來了，給了大家機會，不要親自動手就能將老祖宗弄死的機會。於是，當侯景進攻建康城，這些人就都作壁上觀，否則，憑着這區區數千羯族人，怎能取得成功？”
“也就是說，你那老祖宗實際上是死於權力集團的陰謀之下，”姜融工說道：“那麼後來呢？”
“後來不是說侯景把我那老祖宗給餓死了嗎？呵呵，”肖有財笑道：“可是，他真死了嗎？”
“沒，沒死麼？”姜融工猜道。
“死了的話，那我們今天還去龍頭庵幹什麼？”肖有財陰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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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亂華，漢族人究竟死了多少，頗有爭議。我讀書時，歷史老師比較激進，他說當時全國漢族，存活的不到一百萬。現在的教科書爲了講民族團結，對那段歷史的負面內容都隱去不說。讀者有興趣的話，可去看《資治通鑑》，但是儘量不要百度，因爲網上的介紹大多過於片面或激進，不可輕易相信。
我之所以寫這段故事，是因爲書中的蕭家，現實中確實存在於當地。而且五胡亂華比起抗日戰爭，一個不僅要亡國，還要滅種，一個只是國家趨於滅亡，所以古代的那段歷史，更值得我們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