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后來了,它的現身伴隨着巨大的排場。
首先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兵蟻部隊進來清場,它們把所有還在陰竹裡忙碌的工蟻驅趕出中間的場地,然後排成整齊隊列包圍了這裡,留出一條通道靜候蟻后的到來。當然,它們沒有敢攻擊姜融工和鬆秀,但是在他倆的身邊佈下了一個包圍圈。
這時候姜融工已經沉睡,鬆秀趕緊拖着他離開了中心區域,以便讓蟻后能夠順利到達那裡。
蟻后出現的時候,有無數幼蟻擁抱着它。這是螞蟻的天性,這些剛出生不久的螞蟻的嬰兒試圖通過擁抱蟻后來保護自己。
動物界裡有很多種生物都有這種本能,比如當老鼠巢穴被毀壞的時候,尚未睜開眼的幼鼠就會咬住母鼠尾巴一起逃跑,蜘蛛則在剛出生的時候乾脆生活在母蜘的背上,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除了幼蟻圍繞着蟻后外,還有許多工蟻伴隨着它一起移動。它們不停地在蟻后身體上爬上爬下,給它清潔身體,爲它警戒放哨,那樣認真,簡直比保護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蟻后靠蠕動來移動自己的身體,因此十分緩慢,它體型巨大,工蟻們也無法幫助它前進。但是陰竹裡的水晶鬼蟻一看見它從洞口爬進來,就把吃東西這件事放到了一邊,急忙朝它飛撲過去,一路上把無數兵蟻組成的儀仗陣型踢得七零八落。
它跑到蟻后前面,用幾對細小肢體擁抱着它,不停地摩挲它的皮膚,口中也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音,彷彿是遇見了許久不見的戀人,對它親熱不已。
見此情景,鬆秀大感有趣,她把姜融工的頭護在臂彎裡,遠遠對着水晶鬼蟻喃喃地說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鬼蟻,那隻蟻后是你很久很久以前的妻子,對麼?”
水晶鬼蟻沒有回答,它見到了蟻后,忘記了一切,在它的身邊轉來轉去,鼓勵它不住前行,興奮莫名,渾然忘我。
如此這般,花費許久時間,水晶鬼蟻一點兒也不知疲倦,它伺候着蟻后去到堆滿了蟻寶和蟻卵的陰竹中心地帶,就立即趴在它背上交配了起來。
這時候工蟻和兵蟻的洪流滾滾而來,它們層層包圍着那兩個螞蟻王國的主宰,不住地轉圈防衛,氣勢宏偉之極,擺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陣勢。
另外一邊,姜融工砍出的洞口一直有無數螞蟻進出不休。這些螞蟻數量驚人,它們不僅把第六節陰竹塞得滿滿當當,還通過一些孔洞朝陰竹的上下竹節前進。
整整一天一晚的時間,這種行動都沒有停止。這期間鬆秀沒有了吃的,她無奈之下,只得也去拿了些蟻卵生吃充飢。
當然,姜融工也連帶着沾了不少光。不過他吃下去的都是鬆秀預先嚼碎了再用嘴巴給他喂下去的,只不過他尚在沉睡中,所以渾然不覺。
鬆秀去取蟻卵的時候,那些護衛的兵蟻紛紛迴避,那情形就像潮水一般猛然散開,顯然是怕極了她身上帶着的威壓。
一天一晚過去,陰竹裡鑽進來了無數的螞蟻,它們把這些如同房間一樣大的空間塞得滿滿的,層層疊疊,緊實又密集,但不知怎麼的,卻未發現有被擠壓而死的,可見這些生物有高度的組織紀律和嚴密的科學性。
這個時候,水晶鬼蟻和蟻后的幸福生活總算告一段落,它來到鬆秀面前,和她用女書文嘰裡咕嚕地說了好長時間。
對話停止後,鬆秀對水晶鬼蟻說道:“你們要到地底下的深淵裡去躲避危險了,我和小姜哥哥的任務還沒完成,就不能跟你們去了。我們留下來和土匪戰鬥,給你們爭取一點時間。”
說完鬆秀就要拖着姜融工往洞口去。
水晶鬼蟻擺動前肢攔住了她,表示這個事情它可以代勞。
只見它跨到姜融工身體上方,低頭咬住他的衣領,再用一對細足捧住他的腰,飛快地從洞裡鑽出去了。
鬆秀尾隨而出,看見它把姜融工放在石板上面,然後又回頭鑽進洞裡去了。過了一會兒,它又從洞裡鑽出,用先前裹過它的竹膜帶了一大包東西出來,放在姜融工旁邊。然後轉身欲走。
鬆秀有點傷感,她叫住水晶鬼蟻,用女書文對它說道:“我小時候夢裡總是看見一個和你很相似的生物,你告訴我,那是你麼?”
水晶鬼蟻點點頭,表示它很早以前就關注着她,至於原因,它沒有說。不過鬆秀清楚面前的這個生物一定和自己有着某種神秘的聯繫,但是既然它不願意說,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不再去追問。
她對它說道:“就要分別了,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再見到你。我這時候好想哭,但是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件難言的痛苦事情,不知怎麼的,再也哭不出了。人活到這個份上,你說是不是很辛苦!”
水晶鬼蟻搖搖頭,說萬物生存於世間,本就是從天地間攫取需要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用度,這個過程不容易,磨難多,常常會碰到不如意的事,但是要用與天鬥其樂無窮的心態去面對,這樣才能避開一生的悲苦。它告訴鬆秀,要樂觀,盡力去愛自己所愛的東西,這樣才能過完美好的一生。
說完,它點點頭,努力用那如同人類嬰兒一樣的肥臉做出一個似人而又非人的笑容,一邊用巨大的腹部敲擊着地面,進竹子裡面去了。
在把尾部完全拖進洞以後,它拉出了一大堆稀稀的糞便。這時候早有等候在裡面的工蟻急急鑽出,從外面的泥土裡用顎齒拼命咬噬,不知疲倦地搬運到通道口,混合在這些糞便裡面,慢慢地堵住了它。
這件事情完成以後,九龍陰竹又開始慢慢下降,準備進入這蟻山底部的萬丈深淵。
它離去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全部的螞蟻,相反,那滿滿塞住九龍陰竹的只是蟻山裡螞蟻的極小一部分,其餘的絕大部分都還在蟻山。它們此時都已瘋狂,拼命向入侵者進攻。
鬆秀守着姜融工,發現他全身火熱發燙,口中說着胡話。情蠱正盡心盡責地從他身體裡抽取能量,爲他維持着保證身體安全的水平。
這時的情蠱極像一棵通體鮮紅的小樹苗,它不停地彎下樹幹,用兩片葉子從姜融工的額頭上拉出一絲絲的紅色光線,然後用力地直起來,努力吸收,並且把有害的東西轉化成一股股白色的汽霧向天上放掉。
它是如此專注,不厭其煩地重複着這項枯燥乏味的工作,那種耐心連鬆秀看了都不由得十分感動。
水下的通道,那個唯一通往這個空間的地方,在姜融工治療期間浮上來好幾撥土匪。他們一上岸,就被窺伺在旁的無數螞蟻叮咬而死,分而食之。
大概有逃回去的土匪告訴了大部隊這裡的情況,接下來進來的土匪學了個乖,他們不再急着上岸,而是站在淺水裡向岸上拋出點燃的火藥,弄得山洞裡面煙霧騰騰,螞蟻也失去了有效的聯繫,都慌亂地四處亂轉。
鬆秀被煙霧薰得咳嗽連連,雙眼幾乎不能張開。但土匪所處的距離太遠,她放出的金蠶子蠱難以到達攻擊的位置。最後她實在忍不住,拿過姜融工的狙擊步槍,趴在地上一陣亂弄,竟然開了幾槍出去。
這下她萬分高興,只要聽見水裡有響動就是一槍過去,也不管是不是打中了敵人,很快就打完了五發子彈。
子彈打完後,她又着急起來,把那支槍的零件一陣亂拉,搞了足足有個把鐘頭,也沒有搞定它。
這時候水裡來了七八個土匪的水鬼,他們是來查看前面扔出的火藥的效果的。這些人游到岸邊,發現火藥造成的煙霧已散,螞蟻也都逃到石縫裡面躲藏去了,於是小心翼翼地爬上岸來。
鬆秀聽見響動,連忙慌慌張張站起身,準備放出金蠶子蠱去對付敵人。
那些水鬼見岸上張牙舞爪地立起一個人影來,他們瞧了瞧那人的臉部,突然都大驚失色叫道:“鬼呀,快跑!”
一個個都準備跳入水中逃跑。
還沒來得及做出動作,只見那人影一隻手突然往前一指,自己這邊的幾個人馬上如同被刀槍刺中,立撲,慘呼,鮮血四濺,沒有受到攻擊的人如同被趕下水的鴨子一般倉皇遠遁。
還好,這時候蟻山內部流水不斷,把先前螞蟻釋放到水裡面的蟻酸稀釋的很淡了,要不然這幾個逃走的人一定當場就被腐蝕至死。
鬆秀不明就裡,認爲是自己大發神威打敗了入侵者,她高興地哼着山歌把戰場打掃乾淨,回過頭來,發現姜融工已經坐了起來,正愣愣地看着她。
“你醒啦!”鬆秀連忙撲了過去,她壓在姜融工身上,高興問道:“身體舒服了吧!”
姜融工轉動着眼珠,在情寶的綠色光線照射下把眼前的人看了個仔細,然後開口問道:“你誰呀?把臉塗得黑漆漆的,想嚇唬人是不?”
鬆秀聽了,大驚失色,她用手摸了一把臉,發現手上一手的黑煙,不由得發怒道:“你那支槍是個什麼鬼,搞得我灰頭土臉的,連你也認不出我了!”
“哈哈哈哈,你這是游水遊不動,怪第五肢掛住了水草,”姜融工樂得直叫喚:“笨啊你,我可愛的小姑娘!”
“我打死你,原來你知道我是誰,還以爲你被治傻了呢!”鬆秀羞怒交加,也不去管姜融工口中所說的第五肢是什麼,握手成拳,在他肩膀上擂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