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對口之痛

第二天一早,兩個女孩從沉睡中突然醒來。

先醒過來的是鬆秀,她昨晚睡覺之前讓金蠶子蠱在瑤人墳的入口用絲線佈下了一張蜘蛛網般的陷阱。這張網由於帶着金蠶蠱的氣息,野生動物感受到的話會遠遠避開這裡。如果有人來到,也會被阻擋住,只要一觸動那些絲線,子蠱馬上會被驚動,立即發起攻擊。鬆秀突然從沉睡中醒來就是因爲她發覺這些子蠱發現了入侵者,正發出警告,蓄勢以待,準備攻擊。

她悄悄把夜茜搖醒,兩人默契地躲到入口的兩側。夜茜閉上眼睛,靜靜醞釀虛妄之瞳,準備入侵者一旦闖入就給他來一下。鬆秀則派出一隻子蠱飛出洞外偵查情況。

她發現外面天已大亮,瑤人墳被凌亂的荒草掩蓋,草叢裡橫七豎八地倒着數十具穿着國軍軍裝的士兵屍體,這些人全部沒有了頭,而此時,五個全身烏黑的高山大王侍衛正神情肅穆地靜靜圍着這座古墳臉朝外面蹲坐,每個人腰間掛滿了人頭,沾滿鮮血的十把茅利刀分別放在他們身前,在清晨的朝霞裡閃着詭異的光芒。

這五個人十分警覺,在安靜的環境中,他們聽到了古墓裡面的動靜,馬上回過身子,對着古墓跪下。

鬆秀迷惑不解:看這五個人的樣子,倒好像是對待主人一般,難道他們的冷漠態度發生轉變了?

她思考了一下,相信他們不會對自己不利,於是決定出去看一下。但是夜茜的身份是紅日國人,她暗示她暫時呆在墓裡別動。

然後她命令子蠱撤去陷阱。只見數只子蠱飛到那蜘蛛網一般的陷阱上,一根一根,很快把那些絲線吞回到肚子裡面去了。當然,這個過程,只有鬆秀這個主人看得見。至於夜茜,她只有通過鬆秀的神情變化去暗暗猜測和體會。

陷阱撤去之後,鬆秀握住機關鐵棒,一矮身鑽出了古墓。她站在墓前,冷冷地望着東方初升的太陽,彷彿沒有看見那五個人一樣。

其實此刻的她,心裡面早已經暗暗戒備,要是這五個人敢對自己動手,馬上就會遭到數十隻金蠶子蠱的狂暴攻擊。

她的身體,已經被子蠱們謹慎包圍。這些小小的隱形蟲子正兩兩一組扯着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在空中浮游,等着隨時衝上去纏住敵人的手腳。

而且鬆秀還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子蠱萬一鬥不過這幾個人,她將釋放金蠶母蠱出來殊死一搏,至於後果如何,那就不去管了。

所以此時的金蠶母蠱也已經狂躁蠕動,釋放出沖天的霸氣。

那五個人默默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都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壓力,他們以手撐地,不停聳動肩膀,想讓自己好受一點。哪知金蠶母蠱一旦感覺自己自己在對峙中佔得上風,便傾全力碾壓對手,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意思。這本是作爲天下蠱蟲霸王的殘暴本性,一旦威力釋放是不可能隨便收回或停止的。

所以堅持了不久,五個人同時仰天噴出一口鮮血來。

見到他們這個情況,鬆秀心念一動,命令母蠱收回威壓。與此同時,那五個人感覺身上一輕,忍不住大口喘氣。

經過這一次試探,鬆秀感覺自己受益非凡,她沒有想到金蠶母蠱的能力竟然大到這種程度,所以充滿了自信,說起話來也與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了,變得冷傲無比。

她輕啓櫻脣,發出清脆如琴絃一般的美妙聲音:“你們不在高山好好呆着,連夜尾隨我到這裡來,想要做什麼?”

說也奇怪,她的聲音以前從未如此奇妙,讓那五個人聽了竟如耳邊響起梵音,渾身的不舒服一下子消失無蹤。只見面對着鬆秀的那個人長長舒了一口氣,恭敬地豎起腰板,仍舊保持下跪的姿勢說道:“屬下們是護衛高山大王的黑龍戰士,奉大王之命,前來送給雪峰神女一件東西。”

“你們認錯人了吧,”鬆秀見他如此說,心中有點疑惑:“我可不是什麼雪峰神女。”

“雪峰神女,一脈單傳,自古以來都是如此,”那個黑龍戰士見鬆秀否認自己的身份,急忙辯解道:“也許您的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是我家大王對您身上的血脈氣息是不會感覺錯的。”

“哦,你能肯定?”鬆秀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其它:“什麼東西,拿來吧。”

雪峰神女這個稱號,她曾在蕭家古墓中聽太歲人對她太外婆這樣稱呼過,現在這幾個黑龍戰士也這樣稱呼自己,心中早就肯定他們的判斷是對的,因此也不再去隱瞞否認了。

“神女先不要着急,”那黑龍戰士說道:“按大王的命令,屬下們在給您東西之前,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問題!”鬆秀道:“如果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怎樣煉蠱,那我可能就要讓你失望了。”

“確實如此,”那黑龍戰士道:“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少廢話,告訴你了我不會,”鬆秀有點不耐煩了,責備道:“有話就說,別婆婆媽媽的。”

她本以爲這麼說會刺激到這幾個黑龍戰士,哪知話剛說出口,卻見他臉上突然露出喜色。只聽他高興道:“果然如此,擁有萬蠱之王卻不會煉蠱,大王的判斷果然不差,天可憐見,神女一脈香火不斷。”

他大聲招呼其他的幾位兄弟道:“兄弟們快過來,一起參見雪峰神女大人。”

那其餘的四位齊齊答應一聲“是”,身形移動如一陣輕煙,飛奔過來整齊跪下。

鬆秀嚇了一跳,心想這幾個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使自己施展出百步神行,也不見得能勝過他們。現在知道了他們沒有敵意,也就懶得多言,只能默默接受了他們的致敬。

只聽原先說話的那個黑衣人道:“請問神女大人可否知道您的萬蠱之王要如何才能進化到最高級麼?”

鬆秀一愣,她對這個問題確實不知,只得勉強回答道:“我的這隻金蠶前段時間吃了很多新鮮血食,體型變大極多,能力也增強不少,我想,這也許就是它在進化吧。”

“哦,”黑龍戰士想了一想,慢慢說道:“看來神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這萬蠱之王在進化的過程中,首先確實是需要大量進食來積累能量,但是據我們所知,僅僅這樣還不夠。”

“那還要怎樣?”鬆秀眉頭一皺,趕忙問道。

“神女可知道‘酵’這樣東西?”黑龍戰士問道。

“‘酵’?”鬆秀疑惑不已,她根本沒有聽過這個東西。

“這麼說吧,”黑龍戰士見鬆秀疑惑,便解釋道:“糧食要釀成酒,必須先發酵。蠱要進化,也必須以‘酵’爲引子。世上的普通煉蠱者,絕大多數只會煉而不會養,也就是說,這些人煉出蠱來大多是用過幾次就廢了,並不知道如何去進一步培養他們的蠱。這就是煉蠱的人口中常說的‘蠱好煉,養之極難’的意思。”

“嗯,我懂了,”鬆秀道:“那麼我來問你,這個‘酵’到底如何得來?”

“根據無數煉蠱人的實踐和經驗得來,”黑龍戰士答道:“養蠱想要取得大成,必須站在無數前輩高人心血凝聚而成的巨人肩膀上,既要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又要穩穩當當慢慢摸索實驗,時而借鑑,時而創新,才能冀有一成。”

“你說的這個話太玄虛,對我來說等於沒說,”鬆秀慚愧一笑,說道:“我從小生活在很封閉的小山村裡,大字都不認識一個,又哪裡能理解你說的這些話的意思。”

“這個不需要神女擔心,”黑龍戰士說道:“大王早就估計到了這一點,因此纔派我等前來,要交給神女一件東西,只等您接受了,一切障礙自可迎刃而解。”

說罷他就要起身跨步向前。

“慢着,”見此人想要靠近自己,鬆秀警惕心大起,急忙開口阻止道:“你想要幹什麼?”

“屬下想在神女耳中放進一個東西,”黑龍戰士說道:“還請神女允准。”

“你,你太無禮了,”鬆秀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大怒道:“我知道了,你想要趁機害我。”

“這,屬下萬萬不敢,”黑龍戰士聞言大驚:“請神女相信我等。”

“哼,”鬆秀瞪目說道:“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這樣吧!”黑龍戰士沉吟良久,最後好像下定了決心,對兩旁的兄弟說道:“我們這次出來,必須要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務,兄弟們,大家意下如何?”

他兩旁的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面無表情地向他點點頭。

“好吧,那就來對口,”黑龍戰士說道:“各位兄弟是自己來,還是要別的兄弟幫忙?”

“昔日哪吒剃骨肉還於父母都能自己動手,我等如果假借於他人助手,豈不污了黑龍戰士的威名?”四個戰士一起說道:“自己來!”

“好!”黑龍戰士大讚一聲,聲如雷鳴,差點把鬆秀嚇退兩步,他斬釘截鐵地對鬆秀說道:“我叫龍一,他們分別叫龍二龍三龍四龍五,請神女記住今日我等的苦心,努力修煉蠱術,光大巫真一門。”

說罷,他大吼道:“開始吧,兄弟們。”

話音剛落,只見那四個黑龍戰士飛速拿起地上的茅利刀,鉤住自己的脖子,奮力朝前一拉,在鬆秀尚未反應過來的一剎那,鮮血沖天而起,四顆人頭已然落地。

只有那龍一對此彷彿視若未見,他開口解釋道:“對口,人脖子脊椎骨的第三節,正好對着人的口部,此處是人體脊椎間隙較大的唯一一處地方,古代高明的劊子手砍人頭時只從這裡下刀,今日我兄弟爲證明自己赤膽忠心,特以此獻與神女…”

鬆秀目瞪口呆,後悔莫及,她不能說出一句話,瞬間昏倒在地。

龍一對躺在地上的鬆秀慘笑道:“我今日只能冒死送東西到您耳朵裡面去了呀,來吧,萬蠱之母,快讓你的孩子們吃掉我的血肉,哈哈哈哈…”

他靠近鬆秀,一路上不斷有金蠶子蠱撞破他的皮膚,狠命鑽進他的體內,使他不停慘叫,但他強忍疼痛毅然前行,奮力把右手靠近鬆秀的耳朵,那上面平放着一片潔白的小小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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