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看見了沒有啊?”一個楚家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跑進浣衣院內。
“看見什麼啊?”正在浣衣的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兒,擡起頭看她,“這麼慌張。”
“二二……二少爺,”那個丫鬟由於剛纔狂奔的緣故,呼吸有些不順暢,“二少爺身邊竟然多了一個小丫鬟!”
“這有什麼奇怪的啊,”浣衣的丫鬟不解地問道,“少爺身邊經常多出小丫鬟的啊。”
“可是可是……”另一個丫鬟接着道,“有人看見那個丫鬟今晨從二少爺的房中走出來,和二少爺一起!”
“什麼?”驚呆了的浣衣丫頭不可置信的望了望天,“蒼天啊!你不公啊!奴婢都在楚家呆這麼久了,還沒有升作少爺身邊的婢女!憑什麼讓一個新來的搶了先啊!”
說罷竟然口吐一口鮮血,旋即便要昏暈過去。
通報消息的小丫鬟一把扶住將要倒地的浣衣丫鬟的身軀,悽烈的叫喊着,“姐姐你不能有事啊!姐姐,爲了二少爺你不能有事啊!”
然後這件事便一傳十十傳百,消息隨風滿府飛揚,傳到後來竟然成了“二少爺帶回來了一個牡丹閣的姑娘,據說還同房了。”或者“二少爺撿回來了一個流浪的姑娘,洗白淨了之後發現還挺好看的就同房了。”而到後來傳得最遠的也是她們一羣女人認爲最可信的消息就是“有個小丫頭不識好歹勾引二少爺並用下三濫的手法使得二少爺和她同房了。”
而且聽到消息的丫鬟的反應大抵是傷心到吐血,然後化悲憤爲力量,時不時的製造一些與二少爺偶遇的機會去看清他身邊的小丫頭長什麼樣子,企圖趁着月黑風高時給那丫頭一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妄圖獨佔二少爺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可是一羣毛色灰黃的母雞中總會有那麼一兩隻是亮閃閃的白色母雞,她清高孤傲並且是擁有理智的,比如說那位雖然也是愛慕二少爺愛到無法自拔的君小桃。
當她跟着一羣母雞前去探探那個“不知好歹企圖勾引二少爺並且找死”的小丫頭的時候,她認出了那是顏夕,曾經救過她命的人。
她不該也是富家的女兒嗎?她曾經那麼驕傲的走在二少爺的身側,使小桃一度自卑到無地自容,甚至無數次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爲她,像她那樣的跟二少爺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像她那樣說出令人羞愧的話語。她總是那麼大膽,那麼,那麼般配的走在楚遙岑的身側。
但是現在她爲什麼會以一個婢女的身份呆在楚家?
對了,那把叫做追星的神劍,小桃想起前天晚上顏夕曾經跟她說過的話,莫非顏夕假裝成婢女是爲了偷盜楚家的東西?
想到此處,君小桃便開始不安了。她以爲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所以她有義務爲了楚遙岑保護楚家的東西,可是顏夕……救過她的命啊,她到底要告訴楚遙岑事情的真相,還是幫助顏夕取得那把劍呢?
顏夕姑娘重要還是少爺重要?到底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少爺重要了!小桃的心突然明晰了,自己既然身在楚家,就是楚家的人了,無論如何也要替楚家着想的。於是終於下定決心的她,還是打算將顏夕的真實目的告知楚遙岑,讓他早日提防着。
然而
顏夕絲毫沒有覺察到四周投射而來的憤恨的目光,她唯一能感覺的就是楚遙岑真的很受楚家下人的愛戴啊,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有將近百名婢女前來問安了。
這讓顏夕很費解,既然楚遙岑整天無所事事不務正業,他難道不該像陛下說過的那樣,爹不疼娘不愛的,而作爲下人的他們,不該也是勢力着去討好那個聽起來卓有成就的大哥,而對這楚遙岑不理不睬的纔對啊。
“莫非你在奇怪爲什麼我如此受別人的愛戴?”楚遙岑看着顏夕一直眉頭不展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是的啊,”顏夕點點頭,擡起她滿是好奇的臉問道,“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楚遙岑故作認真的想了想,道,“他們看得到我隱藏的氣度,知道我有朝一日也會爲楚家帶來亨通的運勢。”
像“因爲自己很帥啊所以那羣母雞都很喜歡自己”的真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來的,太沒有氣場了。
顏夕依舊不解,不過還是很適宜的不再去問他,畢竟,像這樣的小事自己是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想的,自己要想的只是那把追星,僅此而已。
“那麼,”楚遙岑突然間道,“你還要我帶領你認路麼?”
“……”
“那你自己找吧,”楚遙岑道,“帶着外人在自己家裡偷東西會讓我很羞愧的。”說罷便施施然離顏夕而去。
“喂……”真是不負責的男人啊,雖然這件事顏夕一早就知道,但此時這般感覺更加強烈了,把自己丟在這碩大的楚府,還不如丟在長安城內呢。
其實她不知道,那某人只是想看見她氣急的摸樣,並且以此爲樂。
莫名其妙被拋棄的顏夕只好展開了她在楚家的第三輪探索。
因爲全然沒有方向感,所以只能依靠着喜好向沿途開滿白色的桔梗花的小道走着,四處張望着,究竟何處纔會是楚家的倉庫呢?而且,會不會那把劍根本沒有放在倉庫中,而是放在了類似密室的某個地方,畢竟,這樣的地方比所謂的倉庫要更加保險一些吧。
這麼一路想着,直到顏夕看見那個立在一片牡丹花中,手執書卷的男子。
身形上和楚遙岑是極爲相似的,只是對着顏夕的那半張臉絲毫看不到楚遙岑臉上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和輕挑的表情。
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寫滿了生人勿近,熟人也不可以。
恰恰此時的牡丹大多開始殘敗了,可是他那麼雲淡風輕的站在那裡,好似那些殘敗的牡丹也惹上了冷森森的光暈。
這該是楚遙岑的大哥了吧,一看起來就是正經人啊。
他昨夜一氣之下就將別人逼上絕路的作風,正合着這冰冷冷的臉。正是因爲這鐵腕手段,他纔會將楚家發展成長安首富的吧。
雖然以前看過的書上說,自古以來,人們都瞧不起經商的人,可是將生意做的如此這般風生水起,惹得陛下都側目的人,也是應該受到萬人敬仰的纔對。
這麼一看,真是個優秀的人呢。
顏夕突然替楚遙岑悲哀起來,他那樣的一個人,就算整天不停的嬉笑,心中也該是自卑的吧。或許他一直都在追隨着他這個優秀的大哥,可是到頭來卻傷心的發現,自己只能匍匐在大哥的陰影下,永遠看不見陽光。
一定是這樣的,才使
得楚遙岑變成現在這番摸樣,自暴自棄,無所事事,無所作爲。
以後一定要對他好一點啊,顏夕想着,楚遙岑這個人真是太可憐了,太可悲了。
稍微離開一小會兒就找不到顏夕的楚遙岑,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顫。
他緊緊皺着眉頭,不禁自語道,“死小狐狸,還真的自己跑了!”
正要轉身去找,滿面通紅的小桃跑了過來。
“少爺,少爺……”小桃急急地叫着。
“嗯?”楚遙岑轉過身來看了看她,還算熟悉的臉,至少比楚家其他的丫鬟熟悉一些吧。對了,以前和顏夕一起救回來的那個姑娘,昨天還撞見那隻小鬼來着。
“少爺,”小桃終於跑到了楚遙岑身前,略略平穩一下呼吸,道,“少爺,顏夕姑娘爲什麼會在這裡,您知道麼?”
楚遙岑怔了怔,她問顏夕,難道是知道了顏夕的身世,還是知道了顏夕的目的?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啊,”楚遙岑道,“顏夕家道中落,自己無奈只好賣身,我之前與她有些交情,所以把她買回來了啊。”
“不是的不是的,”小桃匆匆搖頭,看來顏夕姑娘騙了少爺呢,少爺居然就這麼相信了她,少爺簡直是太善良了,這麼善良的少爺自然不可以被她給騙了,“少爺,顏夕姑娘的目的並不是這麼單純的。”
“哦?”楚遙岑做出好奇的樣子,道,“那她是什麼目的啊?”
“她……”小桃緩了緩氣,吞吞吐吐的卻還是說了出來,“她是爲了到楚家偷一把劍!”
“這個……”楚遙岑和暖的笑了笑,“話不可以亂說啊,再說你是如何知曉的呢?”
“奴婢……奴婢……”小桃很猶豫,“前天夜裡,顏夕姑娘就來過楚家了,她告訴了我她的目的,還讓我幫助她,我想着以前她對我有恩,所以就沒有告訴少爺您……”小桃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終於聽不見。
“這樣啊,”楚遙岑伸出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對你有恩吶,你還告訴我。”
“雖然……雖然…….”小桃道,“可是小桃的心卻是楚家的啊,就算是要揹負恩將仇報的罵名,也是要將真相告訴少爺的,可能這會成爲不得了的大事呢。”
“這樣子啊,”楚遙岑突然伸手挑起小桃的臉,滿含笑意地看着她,“仔細看你,長的還真漂亮呢。”
如此曖昧的動作和眼神,還有楚遙岑柔軟的誇讚,小桃險些要窒息,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含情脈脈的回望着。
“可是相對於外貌,”楚遙岑道,“我倒還是喜歡聰明的女人呢。”
小桃突然間疑惑起來,少爺這是……在誇讚自己告訴他顏夕的事情是聰明的舉動麼?
“不該說的話少說,”楚遙岑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冰冰的,目光也格外冷清,“我最討厭嚼舌根的女人了。”
說罷放開小桃,轉身離去。
“少爺,”小桃悲慼的喊着,自己不是在嚼舌根啊,“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啊!”
“那就忘記,”楚遙岑會過頭來,目光凌然邪魅一笑,“若是還有其他人知道,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知道的那個人。”
小桃驚懼地連連點頭,然後看着離開的背影,有讓她覺得恥辱的淚水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