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今日的天氣特別好,有人成親也有人死亡,東西市熱鬧繁華,坊裡坊間歡聲笑語不斷。沒有人注意到處在大榕樹的樹蔭下相視的二人。
“對我來說,你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我不會跟你計較的,讓開。”月神的話平淡卻不可抗拒。
“預知夢境必須會成真嗎?”彎彎問道。
“是的,不管過程如何,結果都不會改變。”
“什麼叫不可以改變!”彎彎吼道,“明明只要你放棄,就可以逆轉你們的命運,爲什麼非要做無謂的犧牲!”
“不要再向我透露未來的事情了,小心遭天譴。”月神嬉笑着安慰道。
“總之你無論如何也要爲了青笛讓顏夕從世上消失麼?”
“是的。”
“其實我汲取天地之精氣日月之精華形成的時候,我就一直很奇怪,作爲一個神的道義到底是什麼,”彎彎問道,“請你指教我吧,月神。”
“創世的是神,創人的是神,神就是一切,時間萬物都是爲了神而存在的,”月神答道,“所以當我知道青笛的轉世居然是隻半妖時,我有那麼一瞬的失落。”
“這樣呀,”彎彎輕輕笑了笑,“既然無法拯救你們的命運,那你保重。”
“你所愛的那個男人,”月神突然叫住了轉身將要離開的彎彎,“也註定會捲到這場紛爭中來。”
彎彎微微笑着,李隆基將逐日的事情委託諳,不就是將他捲進這件事情中來了麼。而自己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爲了令他少參和這些事情,甚至完全不要跟神界的東西扯上關係。所謂神,受人尊敬的神,到底有多自私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你算得到所有人的命途,怎麼不算算自己。”彎彎說道。
“我也會害怕。”月神丟下這句話,便向着與彎彎相反的方向離去。
彎彎看着他逆光的背影,籠罩着茫茫的靈氣,卻又擁有說不出的落寞。
其實,他早就知道一切了吧。可就算是這樣,他依然在燃燒自己,使自己心愛的人變得完整。
這份愛,同樣令人動容。彎彎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什麼嗎,”彎彎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驅散,自語道,“管你們是死是活,我和我家諳幸福的要死就行了。”
至於顏夕,楚遙岑,就看你能不能守護她了。
正在斯辰閣內的楚遙岑和顏夕被鏡子吞噬之時,狂歡沼澤內的青笛突然感覺到一陣猛烈的心悸。突然產生的痛楚使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是出了什麼狀況了吧。
莫非她死了?
真是沒用!青笛在心裡罵道,如果沒有身體,就不可以和銀在一起,不可以擁抱他。不,她不要這樣,陷於沼澤底的十幾年裡,她日日夜夜都在思戀着銀,如今就差那麼一步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如今無論如何也要逃離這個沼澤!
青笛拖着自己因爲過於心痛而無力的身體,漸漸行至沼澤的邊界,她蒼白的形態囫圇一團,仇野的小妖們並不知道她是什麼,都跑到她的身邊來。
“你是什
麼呀?”一隻小菊花妖好奇地問道,“是沼澤妖怪嗎?”
青笛沒有回答她,用她沒有形態的臉頰笑了笑,伸手撫摸小菊花妖粉嫩嫩的臉頰,可她的手卻從小菊妖的臉穿了過去。
“呀!”小菊妖驚訝地喊道,“原來你是個沒有實體的東西呀!”
青笛依然沒有回答,她的手卻突然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猛然向後一拉,小菊妖的身體便像抽了骨架的人皮,沒有意識的倒了下去。
青笛將自己的臉埋入小菊妖的腦袋,接着脖子,再到胳膊,直至身體上的每一點都完全和小菊妖契合在一起。
突然間,倒在地上的小菊妖坐了起來,帶着寒冷徹骨的笑意。
月神依託着第一次見到顏夕時種在她身上的感應找到楚家莊,而感應卻突然間消失了。
月神懊惱地撓着腦袋,是自己太大意導致那小狐狸發現了自己種植的感應,所以她給它消掉了?不過看樣子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那麼機靈的人呀。
莫非她突然死掉了?
這個可能完全比被她發現了更令自己信服。
既然她死掉了,那就趕緊尋找她的屍體吧,免得時間一久她一點生氣也沒有了,青笛還要繼續轉世。
月神將手腕上的白玉鐲拿下來,拋到空中。玉鐲突然變成了一張玄光鏡,光界中逐漸顯示出顏夕和楚遙岑的身影。
他們正坐在樹上,好像說着什麼,小狐狸看起來不太開心,然後說着說着突然開心起來了,接着他們跳下樹向其他地方走去。
月神的目光追隨着他們,直到他們進了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卻依然可以看出擁有靈光的屋子。靈光的形態說不出的奇怪,普通寶器的靈光就是光滑的球體或者環體,可是這份靈光怎麼如此像鳳凰?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那麼強烈的靈光,這個寶器應該很厲害吧。
莫非小狐狸就是被裡面的寶器殺了?
月神看了看房間上方掛着的“斯辰閣”三個字的牌匾,收起了玄光鏡,沿着剛纔看到的路途前去斯辰閣。
不一會兒月神就到達了目的地,斯辰閣門上的鎖隨意的搭在門把上,月神推門而入,他四處打量着,尋找着靈光的來源。當他終於發現這股強大的靈力是來源於地下時,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他繞着這個略微顯小的屋子走了兩圈,還是沒有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難道要把地盤敲碎麼?不行,那樣會傷害到青笛的身體。可是如今這種狀況究竟該如何是好,青笛她……
想到青笛,月神的心突然一陣鈍痛,那是當初拴在自己和青笛身上的紅線拉扯着自己的心脈的緣故。是青笛在呼喚自己?還是她……突然有危險了?
月神低頭看了看腳下,猶豫片刻,還是什麼都沒有做,急忙順着心靈的指引前去尋找青笛了。
穿着小菊妖身體的青笛,赤着腳行走在仇野溼.軟的泥土上。十幾年沒有離開過狂歡沼澤,使她甚至忘記了臉部表情的使用方法,以至於如今只能擺着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她的步伐
平穩卻毫無生氣,正如行屍走肉。
現在仇野邊境蒼涼的瘴氣結界已經出現在她的眼前了。她覺得心裡很激動,應該擺出笑意的表情,無奈努力許久,也只能將嘴角微微提起,露出陰森森的笑意。
忽然間,瘴氣結界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旋即那抹純白的身影穩穩當當的落在自己的眼前。
銀……
青笛擡起手,想要做自己一直以來最期盼的事情——撫摸他的臉頰。
看呀銀,我終於再次擁有了身體,我終於,可以真真切切的觸碰你了。
可是月神卻將臉微微側開,青笛的手就這麼舉起在空中,張着驚訝的眼睛。
“青笛?”月神有些驚訝,皺着眉頭問道。
“是我。”青笛嬌羞的低下頭,“我因爲太過於想要擁抱你,所以等不及了,隨便找了一個身體。”
“你怎麼可以……濫殺無辜呢?!”月神的語氣似乎有些生氣。
青笛聽見他這麼說,淚水瞬間開始決堤,卻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用她沒有表情的臉哭着。
“小笛你……”月神慌了起來,伸手擦掉她腮邊的淚水,“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們儘快去找那隻小狐狸,讓你迴歸本體,好不好?”
“嗯,”青笛點了點頭,撲進月神的懷中,“可是我感應到她好像出了什麼事情,是死掉了還是消失了?”
“消失?”月神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在斯辰閣裡看見的靈光的形態十分熟悉,如果之前在神界見到過,青笛應該也見到過,於是他問道,“小笛,你知道什麼寶器的靈光是鳳凰的形態麼?”
“西王母的天機鏡呀,”青笛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月神,“這個你都忘記了呀?”
“西王母的天機鏡?”月神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是上次神界酒會的時候被不知道誰偷走了的天機鏡?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的天機鏡?”
“是呀,”青笛說道,“怎麼了?這塊鏡子現在出來興風作浪了?”
“糟了!”月神擔憂的看着青笛,“如果那隻小狐狸從這個空間消失,你會怎麼樣?”
“要不然從新投胎一次,要不然……”青笛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話說了出來,“要不然只能不斷地換用其他生命的身體。”
“不……不可以這個樣子……”
“到底怎麼了呀?銀?”青笛依然不明所以的問着。
“我在小狐狸身上種的感應也消失了,她不是死了,而是,被天機鏡帶到了其他的時空!”月神的世界瞬間坍塌了,難道又要與青笛進入長久的分離?
青笛不可置信的搖着頭,心裡的絕望使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她所在意的事情完全和月神一樣,難道,又有進入無邊無際的分離與等待?
“不要擔心,”月神緊緊地摟着青笛,“總會有辦法的,大不了我們也進入天機鏡,哪怕穿越千年,也要將小狐狸找回來!”
“再也不要和你分開……”青笛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原來,自己的表情和感情,都只能爲了他而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