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在家中呆了一小會,接到夏小麥的電話,杜毅知會了母親一聲後,出了門,和夏小麥一起陪夏小谷逛街。
03年的清河,還沒有多少大型商場,集體制的供銷商超和小商品市場,是唯一兩個勉強能稱爲商場的地方,也是清河人日常逛街購物常會去的地點。
杜毅帶着夏小麥二人,率先去的是小商品市場,清河的小商品市場和義市的相比,連小巫見大巫都算不上,簡陋得就像個棚戶區。
在這個年代,這種小攤小販聚集起來的市場,在清河這樣的落後地區,並不少見。改造後,變得稍微上檔次,在杜毅的記憶中,也是有些年後的事。
不過,在前往小商品市場的一路上,杜毅發現很多之前懸而未決空有規劃卻沒錢實施的工程,比如新人民醫院、新車站、公交路線等等基礎設施的建設整新,都已經上馬。
這一切都歸功於新任市委書記,也就是呂歆父親呂復興的走馬上任。
杜毅起初還以爲呂復興就是清河書記,但不久前,他了解到,原來呂復興的地位,遠比他之前知道的要高得多,居然是婺市常委之一,還是婺市的市委秘書長。
呂復興年紀不大,已經做到婺市常委,現在再兼任個無疑是用來做墊腳石刷一下地方聲望就可以往高處走的清河書記,可見上面對其十分看重。
杜毅對呂復興的記憶並不多,他對清河官場最深刻的認識,也就是05年清河洪災後那段時間,清河政壇動盪人心惶惶,連他那做政法委書記的姨夫都是每天憂心忡忡,有時還要避難到他家來,躲着不見各路人士。
在杜毅的記憶中,那場動盪,受到牽連的最高職位,是清河的現任專職副書記紀學成,其次就是張寰傑的父親張振興,呂復興應該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當然了,基於前世,杜毅實在無心關注官場太多,呂復興的前途是不是真沒受到影響,他並不清楚。
他清楚的是,儘管05年那場洪災給清河人民帶來了難忘的陣痛,但呂復興在清河依然是有口皆碑的一位書記。畢竟,他給清河帶來的改變是翻天覆地的。
其施政期間,“千村通衢”、“遷民下山”、“扶持外貿”等等政策,行之有效地幫助清河摘掉了頭上的貧困帽子,清河發展之迅速,有目共睹。
伴隨着清河經濟的發展,不出兩年,清河會一股腦兒地出現很多新興的私人餐飲店、品牌專賣店和大型商超。
屆時,像小商品市場這樣的集體產業會迅速蕭條,但清河人民的業餘生活會變得日漸豐富,生活水平也是蒸蒸日上。
這就是國內的發展速度,只要政策和資金到位,滄海變桑田,也就是三五年間的事,儘管有些粗放,存在着不少弊端,但人民整體生活條件的提高是實實在在的。
出於夏小麥事前有要求,杜毅自己也有自覺,知曉每個人都有自尊,很多舉止看似好意,實則會被人認爲是施捨從而心生反感排斥,陪着她們姐妹倆在小商品市場裡逛了一圈,他沒有幫她們買任何東西。
倒是夏小麥自己看中了些小飾品,自己掏錢買了,夏小谷看中的一些小玩具和飾品,也都是夏小麥在掏錢。
看着她們姐妹倆,爲了加起來還不到十塊錢的小東西,樂呵得一路閉不上嘴,互相炫耀個不停,夏小麥還時不時左帶右帶那枚她十分中意的櫻花髮夾,向他一個勁地問“好看嗎,好看嗎”,杜毅笑着連聲誇讚“好看”的同時,心情微酸。
杜毅知道,剛從陰翳中走出來不久的夏小麥家,還在還債,這樣的小玩意,對她們姐妹倆而言,儼然算是種奢侈。
自己資產幾十萬,早已不把一些小錢當錢,可夏小麥卻還在錙銖必較的過活,懸殊的貧富差距以如此矛盾鮮明的方式體現,杜毅真的很想和夏小麥說一句《喜劇之王》裡的經典臺詞:“我養你啊。”
可是,在這樣的年紀,說這樣的話,杜毅沒覺得天真,卻覺得荒謬,替夏小麥覺得荒謬。
年少的時候,有多少人承諾過天荒地老此生不渝,可現實呢。
杜毅是理想派,更是現實派,不管他實際年齡是不是二十六歲,內心裡是不是有擔當責任感,杜毅明白,放在他和夏小麥眼前的路實在太遠,需要磨合的東西太多。
這些現實,讓他難免心存顧慮。
杜毅本身是很希望能給夏小麥優質的生活,但且不說在這個自尊心格外強烈的年紀,夏小麥不願意去承他太多情,杜毅也害怕早早過多地干預夏小麥的生活,帶給她的影響未必是好處更多。
畢竟,他還沒資格做**小女生一生一世的狗大戶,夏小麥也不是寄他籬下的附庸。
夏小麥現在的獨立自強,正是他最欣賞的一點,杜毅擔心自己在物質上的過多給予,有可能會摧毀她在這一點上的傑出。
所以,看着夏小麥爲些小東西而歡喜不已,杜毅儘管心裡有些不太好受,但只要夏小麥覺得快樂,他也是快樂更多。
很多東西,改弦更張帶來的影響,是始料未及的嚴重,杜毅不得不謹慎。
杜毅其實也覺得自己有點想太多。
女生嘛,快樂通常總要比男生來的簡單和多,在十五歲這個年紀,爲一件小飾品而高興,說起來也蠻正常的。
只是,身爲重生者,要不想太多,杜毅自覺做不到。
夏小麥還是棵嫩苗,她需要過程來成長,在這個過程中,他這個男朋友扮演的角色,比之父母也差不到哪去。
有這樣的責任在,自然就會多想。
從小商品市場前往供銷商超的路上,夏小麥提起了想爲夏小谷找個興趣培訓班,免得她有時候一個人在家無聊。
夏小麥願意提起,就說明她希望自己能替她分憂,把關係已經和他親近了很多的夏小谷抱起,問了夏小谷有什麼愛好,夏小谷回答說,姐姐天天在家裡看一副把她畫得很漂亮的畫,她也想把姐姐畫得那麼漂亮,杜毅笑着看了臉色紅潤紅潤的想要去捂夏小谷嘴巴的夏小麥一眼,暗歎着重生帶來的改變無處不在的同時,把這件事攬到了身上。
杜建城在少年宮裡有不少關係親近的書畫老師,這些老師中還有他的啓蒙級老師,逢年過節依然會走動走動,都是些和藹可親很有責任心的老一輩人物,把夏小谷交給他們,杜毅放心。
杜毅辦事,夏小麥信任。她感謝了杜毅一句,杜毅笑笑回道:“應該的,以身相許吧”。
夏小麥難得地沒有去追打話說出口就小跑出去兩步的杜毅,而是在笑着喊道“你跑什麼啊”的同時,快步追上杜毅,湊到杜毅耳邊,露出依賴姿態,輕聲反問了一句:“你會要我麼?”
“當然。”聽到夏小麥如此問話,看到夏小麥面上露出的微微憂色,杜毅明白,夏小麥在害怕,於是他揉了揉夏小麥的劉海,柔聲道:“還是那句話,你不鬆手,我不鬆手,你要鬆手,我會握緊。”
夏小麥眼角剎那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