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離儀真只二百來裡,由於是伏擊戰,朱由崧的隊伍跟黃得功採取的行軍方式不一樣,事先採好了路線之後,他們這三萬人馬晝伏夜出,離開滁州只兩天便出現在儀真北部的山林。
儀真即現在的江蘇省儀徵市一代,明時的儀真是一個縣,朱由崧算計着這個時間,黃得功兵出滁州攻到鳳陽附近至少要他們晚一天,然後高傑得報再路過這一帶,那至少是三天後的事了,因此他們來時帶了幾天的乾糧。
因現在的天氣非常炎熱,好在他們白天躲在樹蔭下吃飽喝足了是睡覺,晚行軍,這樣天涼快多了,因此這一路,相之下,朱由崧這三萬人馬要高傑的隊伍享福得多,起碼不受烈日蒸曬之苦。
朱由崧這是第一次掛帥出征,滿身的甲衣,身邊既無太監宮女侍候,也無鄭鴻逵和黃得功之類的猛將相隨,只有一身戎裝的祖海和李全這些得力的廠衛護駕,此時的他沒有半點皇帝的樣子,既是帥又是將。
但朱由崧仍然覺得很愜意,騎烈馬,頂盔摜甲,指揮千軍萬馬,那多威風啊!再看看自己的隊伍,排成了長龍前後望不到邊,浩浩蕩蕩,刀槍如麥穗,劍戟如麻林,彷彿間,他似乎成了三國時期的關張趙雲馬孟起,豪氣干雲。
這一路的感覺是“威風”兩個字,但是接下來如何打好這個伏戰必須得動動腦子了。
要用三萬人馬伏擊高傑的五萬大軍,不講些策略很可能是自找倒黴。
好在還有時間做充分的準備,未到合適的伏擊地點之前,朱由崧先把人馬分散隱於密林之,四外派出斥侯搞偵查與反偵查,因這裡離僅揚州四十餘里,如果被高傑的斥侯探知,前功盡棄了。
朱由崧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李全,小夥子原來爲鄭鴻逵手下一名千總,跟着鄭鴻逵駐守鎮江,此人爲人機警幹練,有一身好功夫,因此鄭鴻逵總喜歡把他帶在身邊,李全成了鄭鴻逵的親衛隊長。鄭鴻逵入京任職錦衣衛之後,李全奴隨主遷,幹過東廠大檔頭,因屢立戰功,現被提拔爲東廠的掌刑千戶,朱由崧也很喜歡他。此次朱由崧親征儀真,他和祖海又成了朱由崧的御營親軍頭目。
廠番作爲朝廷的偵察機構,其本職是蒐集情報,監視百官,處理詔獄,現在刺探軍情,這也算是專業對口。因此這項任務由他來完成再合適不過了。
領命之後,李全帶着數名精幹廠番開始幹活,這些廠番是李全和朱由崧離開京師時化妝而來,因當時朱由崧謊稱微服私訪,朝僅有李國輔、鄭鴻逵和高弘圖三個人把底,當時連金皇后也不內情,李全、祖海和這數名廠番的任務是暗隨行護駕。
現在李全又從御營之又把這些精幹廠番挑出來了,他們本身軍人,也不用騎馬,仍然是普通將校打扮,每人把一腰刀散佈下去了,兩個或三個人一個方向,遇到軍情及時傳遞,遇到敵人的斥侯能抓則抓,抓不了殺。
正因爲有李全帶着這數名廠番在附近從事偵察活動,朱由崧這三萬人馬才能在這一帶林之安全隱蔽,同時也爲朱由崧偵察地勢提供了一個安全環境。
朱由崧當然不是無所事事坐等高傑的到來,他事先得勘察地形,預測高傑的人馬會走哪一條路,在哪設伏合適,遇到什麼情況如何處置,等等。這些關鍵決策和佈局必須由他親自來完成。
因此朱由崧帶着祖海等十幾個親隨在這一帶轉悠開了,儀真的地形地貌並不是以山地爲主,而是以平原和丘陵爲主,從揚州通往鳳陽的官道以及小道,朱由崧都摸了個遍,最後斷定高傑必然走官道,一是官道是大道適合大部隊急行軍,二是小道並不官道近多少,但丘陵起伏,他有騎兵有步兵還有輜重,在急着救鳳陽的情況下高傑應該不會選小道,除非他腦子進水了。
在哪兒伏擊是個關鍵問題,敵衆我寡,而且這次不是打殲滅戰,主要擒殺罪魁禍首高傑等幾個高層人物,至於其他一般將士則以迫降爲主,能不殺不殺,畢竟這都是他出錢出糧滋養的軍馬呀。
朱由崧腦子清醒,想在這一帶找一個兩山夾一溝的地勢設伏,可是轉悠了兩天竟然沒有找到,雖然他們大部分時間是在林出沒,但是仍然能感受到夏末秋初的驕陽似火。
找不到合適的伏擊點這一仗不好打了,他抹了一把臉的汗,遠看看,近看看,平原一望無垠,丘陵起伏跌宕,草木鬱鬱蔥蔥,好像在哪設伏都不合適,因爲設伏必須得具備隱蔽性,讓對方毫無知覺地進入自己的包圍圈,出其不意地殺出,然而這樣的狹窄隱身之處不好找。不是埋伏几個人,而要埋伏几萬兵馬呀。
朱由崧這才感覺到事情並非他想像的那麼簡單易行,兩天時間他已經在這一帶往返奔波了一百多裡,與普通兵卒一樣,與將士們同食同住,露宿山林,朱由崧第一次領略到了古人的軍旅之苦。
雖然沒有鏡子,但他仍然能感受到自己這幾天膚色的變化,因爲他身邊的親衛將校有一個年輕的旗長,小夥子本來也是面白如玉,可現在被曬得膚黑如泥,看到他看到自己了。
朱由崧又一算計時間可不多了,在哪裡設伏必須當機立斷。可是合適的地點在哪兒呢?
天氣本來熱,朱由崧這一着急臉的汗又下來了。他看了看午後的太陽仍然火辣,再看身旁邊的侍衛,一個個都是汗浸浸的,甲衣都溼透了。
這時祖海不無驚喜地對朱由崧道:“爺,那邊有一條小河,要不要過去洗把臉取些水來?”
朱由崧順聲扭頭看去,果然透過林木左側的坡下有一條如帶的小河,蜿蜒在官道的附近,河水清澈,在驕陽下泛着點點銀光。
朱由崧這才覺得自己嗓子幹得要冒出煙來了,這個時候如果要能到河邊暢飲一氣再洗把臉把渾身的衣服都打溼那無疑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了,再看其餘的侍衛一個一個臉露出同樣渴望的表情。
忽然,朱由崧雙眼靈光一閃,“伏擊地點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