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高傑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史可法也麻爪了,原來這揚州巡撫使不好當,高傑真要大開殺戒強行進城,時間長了揚州肯定守不住。 然而陛下的口諭猶言在耳,“沒有朕的旨意,四鎮兵馬一概不得擅入揚州城,朕一向賞罰分明……”。
現在的史可法對新皇特別敬畏,覺得陛下近來好想變了個人似的(其實是變了個人),從清洗廠衛到剷除馬士英,手腕硬起來讓膽寒,但寬仁起來也讓人捉摸不透,如竟然赦免了祖海和劉孔昭這些馬黨分子,還委以重任。
皇性格變了,要再治他的罪恐怕不是罰俸降級了,弄不好得砍他的腦殼,但眼前高傑這個楞頭青無疑也是要命鬼,因此史可法苦思冥想後只得再次妥協,給高傑加了些價錢,讓他進駐鎮江。
史可法退讓了一步,高傑和胡茂楨一商議,這樣也行,鎮江也是富庶之地,又是歷來自古兵家必爭的軍事重鎮,先佔鎮江再圖揚州,因此答應了。
但史可法仍然沒這個權利,仍然得疏請示皇。
高傑只得耐着性子在城外再等,等來等去,數日後他們翹首而盼的聖旨終於又來了,但旨意竟然是既不讓高傑進揚州也不讓他進鎮江,史可法當然得按旨意而行,於是乎史公只得再次苦着臉出現在揚州城頭,婉轉地向高傑表達了皇的意思,但不管怎麼婉轉,不外乎是一句話,那是讓高傑從哪裡來還回到哪裡去。
高傑一聽暴跳如雷,有一種被人當猴耍的感覺,合着這些天老子白折騰了,老子既然來了不走了,這次不但要進揚州,鎮江老子也進定了!
但跋扈的高傑並不是莽夫,冷靜下來還爲自己留了一手,表面答應奉旨撤軍,暗卻策動了部下兵變,因此他的人馬沒走多遠,當天夜裡三更天三四萬人馬突然強攻揚州,喊殺聲如雷喉打破了夜的寧靜,他的炮營也開到後,數門大炮對準了揚州城,萬炮齊發,打得揚州城磚瓦亂飛,硝煙瀰漫,燃紅了半天邊。
好在劉肇基早有準備,親自城指揮守城,並命人飛報揚州巡撫使史可法和知府馬鳴錄兩位大人,其實不用報,這幾個城官兒早被隆隆的炮聲和震天的喊殺驚醒,史可法連夜給朝廷擬好六百里加緊奏摺派人送出,然後和知府馬鳴錄、推官湯來賀等幕僚也來到了城,與劉肇基一道指揮着數萬軍民拼死守城。
敢情這人如果要同仇敵愾真了不得,什麼叫做人心齊泰山移,高傑可算領教了。
先是炮擊,後是強攻,四五萬人馬從三更天一直打到天亮,進行了兩次炮擊,組織了三次衝鋒,也沒能拿下揚州城,高傑只得停下來休整人馬。
不過這番激戰後,再看揚州城一夜之間面目全非,城牆幾處被炸壞,城內的多處房屋成爲廢墟,城城下死屍滿目,殘刀斷槍俯仰皆是,殘旗,鮮血,還有未燃盡的餘光煙塵,隨處可見,夾雜着胡焦味與燻烤肢體的味道彌散在清晨的空氣。
城頭,甲衣不整的劉肇基那張古銅的臉此時成竈王爺一樣,戰袍被燒了幾個洞,但他全然不顧,在城頭指揮着將士搶救傷號,修繕城防,不少軍民配合着還在拖着疲憊之軀體往城頭運滾木、石塊、磚瓦、弓箭等守城之物。
高傑此時立馬在城外不遠處一高坡,看着近在咫尺的揚州搖頭不已,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部下的戰鬥力了。
這時副將胡茂楨帶着幾個親隨飛馬趕到,胡茂楨滾鞍下馬,跑過來對高傑抱拳施禮道:“總爺,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廢,屬下看清楚了,城馬彈盡糧絕,再有一個衝鋒,揚州城必然唾手可得,您不能猶豫了,介時昏君如果追究起來,屬下早想好應對之策,史可法和馬鳴錄、劉肇基都等着頂罪呢,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是如果拿不下揚州城,事情可反過來了。”
“嗯,王八日的!”高傑重重地出了一口氣,罵了一聲,“我部傷亡如何?”
“回總爺,這幫該死的傢伙沒有火器,我們的傷亡並不慘重,起他們小多了,士氣還可以,再攻一次吧。”
高傑一咬牙:“這次你親自帶人督戰,後退者與攻城不力者,斬立決!”
“遵命!”胡茂楨施禮後轉身走,但他還沒馬,一騎由遠而來,馬一名斥侯邊跑邊喊,風塵僕僕,嗓子好像都啞了,“都閃一閃,某要見總爺,禍事了……”
高傑和胡茂楨同時轉回頭,那名斥侯很快滾落馬下,一步一個跟頭地跑到高傑近前,氣不接下氣,說話都吃力了,“總總爺……大大大……大事不好了……黃闖子帶着好幾萬人馬猛攻鳳陽……弟兄們寡不敵衆,只能憑堅守……黃闖子困城了,總爺趕緊定奪……遲了來不及了……”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封被汗水浸透了封皮的印信。
“什麼?”高傑和胡茂楨顯然沒想到黃闖子敢這麼做,驚得嘴張多大,繼而從手裡接過信拆開觀看,這是鳳陽守將李直寫來的,李直他手下的一個總兵,信的內容與斥侯所言完全相符。
“黃闖子,我日你祖宗,老子跟你玩不了!”高傑出身流賊,張口罵人,眼下被氣瘋了,立即傳令收兵,五萬人馬火速趕往鳳陽,並派出幾名斥侯拿着他的令箭到泗州和徐州調兵譴將,打算與黃得功決一死戰。
鳳陽離揚州四百餘里,五萬人馬有步兵有騎兵還有輜重部隊,因此高傑命副將胡茂楨親率三個騎兵營九千餘人日夜兼程趕往鳳陽,這三個營主要是鐵甲騎兵、馬弓手和輕火器兵組成,所謂的輕火器主要是指由火銃、三眼銃等火器裝備,以區別於各種火炮,高傑自統剩餘的四萬人馬墊後,兩路人馬一前一後冒着蒸籠般的烈日往鳳陽開啓了急行軍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