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駛出小巷,一路咆哮,風馳電掣般斜穿過整個W市,在當時交通還不是很擁擠的情況下,依然花了1個多小時纔到達目的地—— W市西南角、實驗中學所在地。
莊益民把摩托車停放到學校大門東側的停車棚,叮囑了N遍“只在附近走走看看、千萬不要走遠”後,自己去辦入學手續了。
今天是實驗中學高中部的報到日,雖然此時已接近中午11:30,來實驗中學報到的人還是很多,偌大的校園熙熙攘攘,一片喧囂熱鬧的景象。
對於這所自己曾經生活和戰鬥過三年的校園,莊曉可謂爛熟於心。左手側是名爲逸夫樓的實驗樓,莊曉沒去過幾回,每次去必打碎一樣東西,不是玻璃試管,就是酒精燈,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以至於後來一上實驗課,老師就用如臨大敵的眼神看着她,也沒有同學願意和她一組作實驗,漸漸的她就很自覺乖巧地找各種理由不去實驗樓了。
轉過實驗樓,繞一條綠化帶 ,走上一條覆蓋着極其茂盛的紫藤蘿的長廊。現在不是花期,只有翠綠的枝葉纏繞在藤架上,可莊曉記得,每年四五月間,那密密匝匝、如繁星一般的紫藤蘿花,散發着優雅迷人的香氣,讓人可以暫時忘記一切,沉醉其中。她喜歡坐在這裡,讓密密的紫藤蘿枝遮住自己,這裡曾是她苦難歲月中的小小天堂。
在長廊的盡頭,有一棟兩層高的建築,那是高一年級教學樓,跨上五級臺階,從左往右數第三間、從右往左數第二間教室就是高一(3)班,當年莊曉就是在這個教室門口被班主任王豔那鄙夷的眼神、刻薄的話語打擊得無地自容、羞憤難當。“知不知道你這次摸底考試多少名?全班45個同學,你44名,45名因故缺考!你家長辛苦掙錢供你來上學,不是讓你來混日子的!你就用這樣的成績來回報他們?你對得起他們嗎?” 刻薄的話語似乎又在耳邊迴響。
轉過高一年級教學樓,穿過高二、高三年級教學樓,來到學校的正北面,這裡是通往學生宿舍的側門,門口有一間小賣部,當年被老師訓得無地自容的自己,就是在這裡接到了爸爸車禍的電話,當場如五雷轟頂,意識全無。失魂落魄地走到剛落成不久的體育館後面,抱着粗大的羅馬柱失聲痛哭,直哭得昏天黑地、飛沙走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抽搐,哭得。。。。。。一場大病纏身。
握拳,微擡頭,讓夏末秋初燦爛的陽光蒸發掉眼角的溼意。
沒想到時隔十年之久,想起來居然還是很難過。站在體育館旁,莊曉惡狠狠地罵自己:笨蛋!現在可不是悲秋傷春、緬懷過去的時候。不管過去如何,既然上天給了你這麼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那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機會、改寫命運!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內心成熟、外表靚麗的青春無敵美少女,還擁有對未來十年的預知,有什麼好擔心的!
夏末秋初的太陽還很毒辣,莊曉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轉動被一上午的茫然、混亂、激動、傷感等各種情緒搞得幾乎停滯運行的腦袋,慢慢理清頭緒。
她記得很清楚,今天報到後,她就要住校了。明天9月1日,上午先是沉悶無比的開學典禮,再是因爲瘋玩了一暑假而考得砸鍋賣鐵的摸底考試。打擊!下午開始爲期兩週的軍訓,軍訓期間自己因爲不知天高地厚頂撞了教官,被“開小竈”若干次,整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打擊!!軍訓結束的當天晚上,也就是9月15日,班主任找談話,巨大打擊!!!然後接到家裡電話,然後生病,然後。。。。。。
如果說高中三年的生活是煉獄,那接下來的兩週時間絕對是煉獄的序曲!是通往地獄的大門!一定要避開!
爸爸是9月15日那天在送貨回家的路上,被一輛違規駕駛的小貨車撞倒,又被摩托車壓住,造成小腿脛骨粉碎性骨折。家裡賣掉了小作坊,花光了所有積蓄,欠下外債無數,還是沒能保住爸爸的腿。從此家境一落千丈,莊曉也因此高中畢業後早早開始打工養家。
9月15日,是受詛咒的一天,那天自己一定要呆在爸爸身邊,拖住他,不讓他出門,避開那場車禍。
可是要怎樣才能做到呢?裝病?逃課?轉學?莊曉抱住腦袋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卻不得其法。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爸爸快要辦完手續出來了,莊曉只好垂頭喪氣地往停車棚走去。
也許是上天也在幫她的忙,也許是她太專注在這件事情上了,以至於當她在轉角處聽到急剎車聲,遲鈍地擡起頭,發現一人一車向她撲來時,她毫不猶豫地將腳扭成奇怪的角度迎了上去。
當莊益民滿頭大汗地找到他的寶貝女兒時,莊曉已經華麗麗地翹着被校醫裹得無比龐大的腿躺在醫務室裡了,旁邊站着可憐的肇事者和他可憐的扭曲的單車。還有可憐的年輕的校醫,他顯然被莊曉悽慘而誇張的叫聲震撼住了,結結巴巴地向莊益民解釋:“初步斷定是扭到了腳,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爲以防萬一,建議去醫院做一次全面的檢查比較好。”
莊曉如願以償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