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莊曉秉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慢悠悠地在街上好好逛了一下午,還在“王興記”飯店美美地吃了晚飯,它家的小籠包堪稱一絕。當再次乘坐8路公交回到學校時,天已經擦黑了。
學校裡沒有往日的燈火輝煌,教室樓和宿舍樓裡只有三三兩兩的燈光亮着,那是離家太遠無法回去,只得留在學校的學生們。倒是籃球場上傳來熱鬧的喧譁聲和籃球拍擊聲,很多男生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來一次小型的籃球比賽。
回到空無一人的宿舍,莊曉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洗了頭,換回校服,帶上課本,頂着溼漉漉的頭髮向教室走去。來到高一(3)班教室,燈雖然亮着,人卻不見一個。莊曉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坐下來攤開課本,開始全神貫注地做題。
語文、英語、化學、物理。。。。。。一樣一樣地做過去。前面都很順利,最後做到數學時,莊曉撓頭了。
高中數學中的幾何,是莊曉最爲頭疼的。她特別搞不懂,面對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立體圖形,到底需要怎樣的想象力才能知道,這裡應該加一條這樣的輔助線,那裡應該加一條那樣的輔助線,最後把一個好好的正方體變成了四不像。
莊曉異常艱難地做出了第一題,第二題卻死活做不出來了。不管她咬筆頭、揪頭髮、還是閉上眼睛冥思苦想,做不出來就是做不出來。最後只得哀嘆一聲,筆一扔,雙手一攤,趴在了課桌上。
突然,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有人大步走了進來。莊曉擡頭,與來人正正對上眼,卻是抱着籃球、滿頭大汗的張嘯。大概誰都沒料到教室裡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別人,兩人一起愣住了。
莊曉最先回過神來,大方地打招呼:“打籃球吶。沒回去啊。”
張嘯的表情卻有些怪異,他猛盯着莊曉的頭髮,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難道是被自己的新發型驚豔了?莊曉自我感覺良好,全然忘了尚未乾透的頭髮貼着頭皮,全無造型可言。
等了一會,見張嘯仍無反應,莊曉忍住一個哈欠,開始考慮要不要不顧淑女形象重新趴回桌子上。卻聽他輕輕地說:“我等一會就回去。”仍然是低沉的聲音,卻因爲少了幾分嘲弄,多了一絲柔和,聽上去就與平日大不相同,有着說不出的魅惑。
張嘯說完就直直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開始收拾東西。
莊曉愣住,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 “哦”了一聲再無其他言語,又趴回了桌子。
教室裡靜悄悄的,只有張嘯收拾東西的窸嗦聲。莊曉迷迷糊糊地有點想睡了。
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是不是不舒服?”雖然是句問候的話,可惜語氣闆闆,語調冷冷,一點也聽不出其中的關心。
莊曉還有點迷糊,聽有人問,也就不計較語氣語調了,隨口回答:“不是身體不舒服,是題做不出來心裡難過。”
“哪一題?我看看。”
“真的?!”莊曉一聽來精神了,瞌睡蟲也趕跑了,趕緊坐正,拿出本子把題指給張嘯看。
張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多事,這與他平時怕麻煩的作風大相徑庭。也許是因爲看到她因爲燒焦而剪短的頭髮有些內疚,也許是看她那麼難過有點於心不忍,也許是這些題對他來說舉手之勞,不管是什麼原因,在看到莊曉立馬變精神的臉後,他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太理所當然了。
“這裡添一條輔助線,這裡再添一條。。。。。。”張嘯拿起筆看似隨意地畫了幾下,那些面目模糊的圖形在他的手裡頓時化腐朽爲神奇,一個個立體鮮明起來。
莊曉崇拜地看着張嘯,一雙星星眼不停閃爍:牛人哪!看得張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瞪着她:“會了沒有?”
“會了會了。”莊曉把頭點得如小雞啄米。
這時,門又被“砰”的一聲打開了,莊曉和張嘯同時看去,只見周介衛衝了進來,嚷着:“張嘯,車來了,走吧。”
衝了一小段,才發現還有人在教室,周介衛立刻停住腳步,換上招牌式的無害笑臉,衝莊曉打招呼:“嗨,小美女。”
經過昨晚的一番思想鬥爭,莊曉也想通了一些,有些事情只能順其自然。所以她鼓足勇氣,強忍住逃跑的慾望,擡起頭來直視周介衛:“嗨,我叫莊曉。”
周介衛讚美:“你的新發型很不錯,很稱你的臉型。”
他有注意到自己換了新發型,還認爲很不錯!莊曉好不容易按捺下來的心又開始狂跳了。臉也紅了:“謝謝。”
張嘯在一邊不耐煩了:“不是說車來了嗎,走吧。”說着朝門口走去。
“Ok.Let′s go!”周介衛跟上。快到門口時,忽然回頭說:“我們明天上午還來打籃球,你也一起來吧。”
張嘯的腳步頓了一下。
“好!”沒有經過大腦反應,莊曉脫口而出。
“那就說定了,明天上午九點,不見不散。拜拜。”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教室。
莊曉偷偷地從窗口看去,只見兩人一起上了一輛停在實驗樓前的黑色的小轎車,絕塵而去。那時有車的人還很少,看來真如同學們八卦的那樣,他倆都是有錢人吶。
莊曉輕嘆一口氣,重新回到座位上埋頭疾書。
回到宿舍時,莊曉發現徐娟也留在了學校,正斜坐在牀上背英語單詞。雖然徐娟向來不怎麼說話,但莊曉仍然很高興。自稱無神論者的她,膽子卻很小,要她一個人面對空蕩蕩、黑漆漆的宿舍,實在超出了她的專業能力範圍啊。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天要和周介衛一起打籃球,莊曉的心就撲通撲通直跳。穿什麼衣服好呢?見到他要怎樣打招呼纔不會顯得不自然?自己球技這麼爛,他會不會覺得不耐煩?一個又一個問題,莊曉越想越清醒,毫無睡意。
如水月光從陽臺照進來,鋪灑在403宿舍的地上、牀頭,所有東西都籠罩着月白色的光芒,四周一片靜謐,斜對面牀上傳來徐娟輕輕的呼吸聲。
還是不夠淡定啊。
莊曉認命地爬起來,盤腿坐好,開始練習瑜伽吐納心法。靈臺漸漸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