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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遲浩面色陰沉,不住地擦拭着手中寶劍。這是魚陽古親自挑選的精鐵製成的寶劍,劍上的血跡漸漸被擦拭趕緊,染着空氣中彌留的血腥氣,這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更滲出不少陰冷徹骨的氣息。站在魚遲浩身後的一衆紫衣武士表情僵硬,可面上的蒼白透露出他們的懼怕。
“廢物!”魚遲浩冷冷突出兩字。
駭得領頭的紫衣武士連忙跪下:“屬下知罪。”
魚遲浩皺着眉頭,回憶起當日的情形。有些煩躁道:“我費了這麼多心思才抓到那賤人蹤跡,結果你們十個人竟然全被殺了,一點聲息都沒有?”
紫衣武士額上冷汗流淌,解釋道:“屬下隨後查探,發現有強弩的痕跡。顯然是被強弩伏殺,屬下無能,請主人饒恕。”
魚家可謂是多事之秋,禍事頻發。想到此節,魚遲浩的煩躁更盛。思慮良久,一條消息猛然閃過魚遲浩的腦海之中。
招來一名紫衣武士,問道:“你將今日扶蘇公子的消息一一說來。”
那名紫衣武士腦中稍一思索,迅即回到:“扶蘇公子今日從通武侯府迴歸後,便繞着城中豐邑市的珠寶店鋪遊玩。一個時辰後,突然轉道去了永寧坊一個民居。眼下已有兩個時辰。”
魚遲浩眼神旋即陰冷下來,似乎察覺了什麼,問道:“下車之時有幾人?”
紫衣武士面色有些蒼白,不過仍舊回道:“屬下不知,下車之時有人發現了屬下的暗探,屬下無法探明。”
魚遲浩點點頭,也不怪罪。這個時代畢竟不是後世監控無處不在的年代,此時的情報不過是口耳相傳,親眼所見。扶蘇手下有一支雛形的情報機構,掩飾一下行跡還是能夠辦到的。
不過魚遲浩心中已經瞭然,眼中驚懼之色深藏。繼續問道:“等等,你說是永寧坊?”
那名紫衣武士點頭確認道:“是永寧坊。”
魚遲浩臉上頓時難看起來:“永寧坊距離那昇平坊對角可見,你們竟然都沒有發現?”
一衆紫衣武士一聽,都是臉上難堪。緊接着便是換上了凝重之色。魚遲浩心中已經明白,扶蘇定然是插手了那盒子之事。
魚遲浩身爲嫡長子,比起扶蘇和李由都要幸運許多,沒有一個有野心有能力的弟弟威脅。魚家這個強大世家的繼承人身份讓魚遲浩很早便接受家族中的事物,自然,家中的隱秘對他當然是不設防的事情。
此次丟失的不止一套九原造紙秘術的圖紙,盒子中的機關暗格中更是有一張極其隱秘的錦帛。上面有着關係到魚家上下生死存亡的地圖!
魚遲浩眼中狠厲之色閃過,原本若是簡簡單單被一個女賊招惹了也無甚大礙。魚遲浩有信心將此事壓制下去。可扶蘇既然插手進來,事情就有些難辦了。地圖被女賊發現無妨,若是被扶蘇發現,那魚家就要面臨絕境,甚至連投靠對方獲取喘息之機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種生死存亡的境地,讓魚遲浩心中一陣窒息般的壓抑。急匆匆趕到魚陽古的書房,魚陽古聞訊之後當即臉色大變。
頹喪坐下,魚陽古渾身的精神氣都被抽乾一般。好似憑空老了十歲。良久,聲音有些乾澀,帶着嘶啞道:“我去佈置家中。心腹族人也一併收攏,儘快撤離咸陽,回到隴右處理首尾。一旦咸陽事變,我再跟贏氏拼個你死我活!”
說到最後,乾癟的老軀上渾然散發出一股子凜然強橫的殺氣。
魚遲浩也是臉色大變,這種事情,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神顫抖。和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國家爲敵,魚遲浩心神搖曳之餘更是一股子心顫在心底不住地發散。
魚陽古看到自己兒子的臉色,擺擺手:“不到最後時刻,我是不會這般做的。贏氏雖說不得人心,可畢竟坐擁四海。若是山東之地還好,你我皆可一呼百應。不過身在秦地,身爲老秦人,我也不想走上這條不歸路。”
魚遲浩遲疑一下,說道:“父親是說?”
魚陽古眼神灼灼盯着魚遲浩:“我手中所有武士都交給你,一定要將那盒子中的所有東西一絲不漏拿過來,一定要!”
魚遲浩在老父乾癟卻分外有力的大手壓下,肩膀出的沉重似乎能夠直入心底。面色肅穆,鄭重一點頭:“遲浩全力以赴!”
魚陽古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瘋狂,幾乎是一字一頓說道:“不是全力以赴。我讓你一定拿到,無論是誰阻擋,就算是扶蘇,是胡亥。你也給我照殺不誤,那張地圖一定要拿到。聽到沒有?是一定!”
魚遲浩心中清顫,點頭:“不成功,便成仁。一定!”
聽到魚遲浩這句話,魚陽古似乎全身力氣都傳給了身前兒子。無力地頹坐下來:“我從密道出城,你若活下來,我便將族長之位傳與你。你年近三十了,是該主掌宗族大位了。”
魚遲浩肅穆一行禮,大拜而下。
將近一百餘人,皆是紫衣軟甲,利劍強弩。魚遲浩緊一緊身上的衣服,一百餘人滲入黑夜之中,直奔永寧坊的顏執住處。
另一處,胡亥爲李復一衆人踐行,一箱箱銅錢搬來。胡亥面對一百多號人,氣場強大,道:“只要拿下那小盒子,這些錢,都是你們的!”
一百多號人,皆是武藝高強之輩。這些或爲潦倒不堪的高強武士,或爲奔走豪強求得利祿之人。扶蘇這一手,可正是對極了他們的胃口。當即氣勢震天響,眼冒綠光,直奔永寧坊去。
尉繚子細細看着手中的竹簡,面上沉重之色毫不掩飾。厲聲喚來親衛,直奔內史史騰府上。
“什麼?”史騰面上白眉剛聽了尉繚子第一句話便挑了起來:“真是無法無天!”
尉繚子心下大急,不禁懷疑起來自己找這人是不是有些多事了。不過內史之地,史騰纔是本管。尉繚子雖說是國尉,可軍權長期掌控在始皇自己手上,他自己根本調兵不了。
尉繚子面上沉重道:“我也知道他們這般做的確不該,可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將此時稟告聖上。並且早做決定,不可讓咸陽城中大亂啊!”
史騰不爲所動,堅持道:“國尉所言甚是。不過騰身爲內史長官,必須忠於本職。我即日行城禁,你隨我去面見陛下。”
尉繚子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還好史騰這個老頑固沒有怒氣衝衝將扶蘇胡亥和魚遲浩一併抓了,只不過只要能城禁就好,朝堂之上數次動盪已經讓政局有些不安起來。好不容易通過一場大婚讓咸陽局勢平息安穩下來,尉繚子可不希望再亂起來。
兩人急匆匆從去了宮城,面見皇帝的時候,卻不知他們動作終究慢了一步。
咸陽夜風起,血雨染身衣。
扶蘇剛踏門而出便看到一羣人帶刀着甲奔行而來。咸陽城中,入夜之後都行宵禁。敢於這般氣勢洶洶而來的肯定不是良善之輩。
爲首一人,身材魁梧,眼神狠厲。扶蘇只一看這眼神便知道不妙,帶着人連忙後撤:“退入院中!不可力敵!”
話音剛落,扶蘇便首先帶着王芙撤入院中。特科之人行動默契,十名特科弩手五人分兩列一人站立一人蹲下,十具楚弩端出,弩箭上弦。激射而去。也不看效果如何,轉身便走。
賊人急衝而來,連帶身旁中箭之人管也不管。戰馬拉來,數個手持長繩的紫衣武士就要將繩子拴在大門上,卻不料大門猛然打開。伏承領着數個科員,石灰猛然一撒,漫天降落。數個紫衣武士連忙掩面,卻不料其餘科員手持利刃,亂刀砍殺一地。
一招得手,伏承領着埋伏門外特科科員轉身離去,毫不猶豫。
魚遲浩面上神情一絲不變,如同萬載寒冰一般。利劍一指着:“封殺四周,不得放一人出去!”
十餘名紫衣武士凌然受命。
扶蘇對着身旁新婚妻道:“小心。”
王芙點點頭,身子躍上牆頭,長弓彎月,直指賊首。
另一邊,扶蘇拱手朝着施小陌道:“拜託了。”
施小陌神色凝重點點頭:“盡力。”
扶蘇又朝伏承一點頭,十餘個特科科員已經換上近戰武器。一杆銀白長槍提起,扶蘇深深吸氣,目光直視大門。
嘭一聲巨響……木屑紛紛舞。
註釋:永寧坊和豐邑市都是唐代長安坊市的名字,因爲咸陽的查不到,故而用長安代替……不過坊市是有的,周代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