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來,在趙桓派過來的太醫的精心治療下,加上他本身身體底子夠硬,才扛過來。
這一戰吳玠損失慘重,但卻爲趙桓的中軍解除了左路隱患,拿下神堂堡,也讓趙桓五路伐夏的戰略得以順利執行。
若是吳玠沒能拿下神堂堡,會是什麼後果?
李乾順會立刻增兵南下到神堂堡,戰線就相當於從橫山被推到了大宋境內!
橫山的宋軍等待的支援被切斷,即便是繞道進軍,宋軍也會感覺如芒在背。
因爲更北邊可是瀚海大漠,糧草的運輸必須是重中之重,決不能有一窩夏軍杵在背後。
這是神堂堡的戰略地位!
拿下了神堂堡,糧草在趙桓抵達神堂堡之前,已經被運輸過來,這樣大大減少了時間。
對於橫山地區的宋軍,時間就是生命。
橫山地區可是宋花了幾十年時間才一步步經營起來的。
這事要追溯到九十年前的范仲淹時代,當年名動大宋的範相公與韓琦二人一同經略西北,對陣党項。
范仲淹和韓琦便提出了攻克夏國的戰略,這個戰略一直延續到北宋滅亡。
宋是一個很矯情的朝代,文人多了,屁事就多了。
以至於范仲淹和韓琦的這一經典戰略,直到神宗時代纔開始真正執行。
什麼戰略?
《長編》卷138裡記載了范仲淹的一段話:“臣與韓琦日夜計議,選練兵將,漸復橫山,以斷賊臂,不數年間,可期平定。”
這是宋對夏的戰爭中,最早提出要收復橫山的提議。
橫山位於七百里瀚海,宋要打夏,就必須要越過這七百里瀚海。
這是什麼樣的局面?
夏軍以逸待勞,他們就坐在那裡,等你宋軍來,你來了已經人困馬乏了,而我吃飽了就可以開幹了!
更何況,自雍熙北伐後,大宋的精銳騎兵損失殆盡,曾經令遼國鐵林軍都聞風喪膽的靜塞軍早已成爲塵土。
沒有了騎兵,步兵軍團要越過如此浩瀚的沙漠,遠距離與夏國的精銳作戰,如何勝?
所以,自神宗以前,宋對夏的戰爭,一直處於被動狀態。
而這種被動狀態,也徹底影響了整個大宋的國運。
或者說,坐視李元昊的做大,爲宋的冗軍和財政隱患都埋下了伏筆。
該對此事負首要責任的就是宋真宗。
宋真宗是宋太宗趙光義的親兒子,兒子不行,父之過。
党項做大對宋到底有什麼影響,爲何說徹底影響了整個大宋的國運?
自檀淵之盟後,宋與遼迎來了百年和平期。
但自李繼遷造反以來,整個北宋都被拖入了與夏的戰爭旋渦中不可自拔。
大宋傾全國之財力、物力、人力,與這個西北小國家打了進百年。
造成了軍事人員的臃腫、財政的危及,朝廷爲了支付鉅額的開銷,不斷印刷交子,又造成了嚴重的通貨膨脹。
並且朝堂上的相公們,就西北邊患,大肆黨爭,消耗國運。
就這麼一個西北小國,卻讓原本比大唐還要富有的宋朝,從宋真宗時代開始,不斷消耗自己。
它就像一根鋒利的刺,卡在大宋的咽喉,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爲了滅党項,大宋從仁宗時代開始,到靖康淪陷,一共發動了五次大規模的伐夏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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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次輸多勝少,每一次敗,宋軍都是大規模的潰敗,傷亡慘重。
這事還是得從范仲淹時代開始說起。
以攻克橫山,來奪夏國。
是范仲淹和韓琦的戰略方針。
范仲淹、韓琦收復橫山的計劃,具體爲:
“臣等請於鄜延、環慶、涇原路各選將佐三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一萬,騎兵三千以爲三軍,訓以新定陣法,佚其精勇然後觀賊之隙,使三軍互掠於橫山,降者納質厚嘗,各令安土,拒者並兵急擊,必破其族。”
“假若鄜延一軍先出,賊必大舉來應,我則退守邊寨,或據險要,勿與之戰,不越旬日,彼自困弊,勢將潰歸,則我復出環慶之軍,彼必再點兵而來,即又有涇原之師乘間而入,使賊拼命不暇,部落挾怨,我則兵勢自振。”
“如宥、綏二州,金湯、白豹、析章等寨,皆可就而城之,其山界蕃部去元昊且遠,救援不及,又我以堅城守之,以精兵臨之,彼即樂其土,復逼以威,必須歸附,以圖自安,三、二年間,山界可以盡取,此春秋時吳用三師破楚之策。元昊若失橫山之勢,可謂斷其右臂矣!”
范仲淹的戰略重點如下:一、在鄜延、環慶、涇原路這三路各自組建一支強軍;二、出兵擾敵,退而不戰,消耗敵人後,從另一路出騎兵擊之。三、在險要的地方修建城寨,步步爲營。
這個戰略的核心是第三點,往北修建城寨,步步爲營!
因爲七百里的瀚海大漠,宋軍一旦深入,後面的糧草很難維繫,只有將後方與前方連起來,這仗才能打。
范仲淹和韓琦的這一經典戰略,一經提出後,就被擱置不用了。
因爲李元昊稱臣了!
仁宗皇帝一看人家都稱臣了,算了,不打了。
老範,老韓,你們回來吧,回中央來,朕還有很多事要你們做呢!
於是,這個戰略個這麼擱置了。
爺爺的雍熙北伐把全國精銳陪光,父親給大宋培養出一個大敵,兒子在最關鍵的時候收了手。
坑國三人組!
以至於大宋到了神宗時代,已經百弊叢生,神宗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變法革新。
仁宗做了四十幾年皇帝,死了後,英宗上位。
英宗並非仁宗親生,爲了樹立威信,大宋再次開始與黨項的正面大規模作戰。
但依然敗,沒有地理優勢,沒有人和,只有天時,這仗打不了。
更何況,雖然表面與宋國和平相處的遼國,爲了遏制宋,在背後還不斷給夏支持。
在這種蛋疼的局面下,脾氣和性格都比較剛烈的神宗皇帝登上了歷史舞臺,開始他的雄心壯志。
從王安石對西北軍事的改制,到五路伐夏,這位皇帝每天都能聽到無數反對的聲音,即便是做夢的時候,也能聽到司馬光在那裡喊叫:不能啊!陛下!
發展到神宗時代,大宋對党項的戰略其實才真正成熟起來。
爲什麼說真正成熟起來?
這個時候出了一個真正的狠人:王韶!
王韶這個人是學渣,考了很多次都沒考上,就跑去西北遊歷了。
有的人出門遊歷是吃吃喝喝,在石頭上刻到此一遊。
但王韶出門遊歷,是去考察地形地貌人文了。
考察完後,他跟神宗皇帝寫了一封《平絨三策》:“國度欲平西賊,莫若先以威令號衣河湟;欲服河湟,莫若先以恩信招安沿邊諸族。”
意思是,大宋要滅掉西邊的党項,先要使河煌臣服,從西線給党項施加軍事壓力,分散党項在橫山地區的兵力,從八方去包圍党項。
此策略,與西漢時張騫的“斷匈奴右臂”策略有異曲同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