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回到府中,還沒有坐穩就見王德走了進來,還不及李恪說話,就聽他說道,“皇上宣漢王御書房覲見。”
李恪有點驚訝,李世民這個時候找自己是爲何事呢?“不知道父皇找兒臣所謂何事?請王公公告知?”李恪問王德。
“殿下趕快隨老奴進宮吧,老奴也不知道皇上爲什麼會召見你。”王德拱手說道。
“請王公公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來。”李恪說完,就閃身入了後殿,然後他找蘭兒服侍自己將衣冠整了一整,方纔出來,跟王德道,“王公公請。”
王德微一側身,躬身讓李恪前行。
兩人來到甘泉宮,王德稟報完畢之後李恪方纔進入御書房。李世民看到李恪,在還沒有行禮之際對他說道,“不用行禮,你先給朕說說你最近都在做什麼。”李世民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表情。
李恪很奇怪李世民會如此問自己,直言說道,“稟父皇,兒臣在府中攻讀《論語》,除此之外就是習武練槍,甚少出府。”
“《論語》?”李世民重複道,“那你且說說自己看到哪裡了?有何見解?”
“兒臣看到《爲政》篇,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李恪答道,“對於孝道一說兒臣又明白了很多道理。”
“說說你的理解吧!”李世民此時才擡起頭看李恪一眼繼續批改奏章。
李恪心裡嘀咕,你在看奏章,我說什麼你能聽的進去嗎?但是他不敢明目張膽的這麼說,只能微微吸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孔子想告訴孟懿子的答案並不是‘無違’這兩個字。因爲,孔子跟其弟子的對話中有這樣一段: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這和上面的那段應該是結合在一起的,孔子就是想通過自己弟子的口告訴孟懿子何爲孝道。因爲,孟懿子當時是魯國的大夫,孔子對他的問孝不能直言,只能通過這種形勢向他傳達自己的意思。”
“當時情景應該是這樣的,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他問我什麼叫孝,我就告訴他‘五違’不要違背。樊遲曰:‘何謂也?’從這一句話就能看出當時的那個畫面,學生在前面駕車,靜靜的,沒有開腔,而老師好像在自言自語的告訴他,剛纔答覆孟懿子問孝的經過,樊遲一聽,回過頭來說,老師,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於是孔子說,沒有什麼,很簡單的。當父母活着的時候,我們要孝敬他——‘事之以禮’。兒臣認爲此處的這個‘禮’應該理解爲對父母生活上和精神上的照應和愛戴。而當他們入土爲安的時候,我們還要做到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然後,孔子說到了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孟武伯是孟懿子的兒子,他跟孔子問孝,孔子的回答又是另一種回答,父母唯其疾之憂。就是說當一個孩子生病之後父母的心情非常的憂愁和擔心,而你應該像他們擔心你那樣去擔心他們,孝敬他們。”
“所以,兒臣覺得每一個人有不同的身份,但對於仁孝都是一樣的,不論是世家子弟,還是一國大夫,都應該做到孔子的孝道之說。”
李恪說到這裡,李世民突然擡頭若有所思道,“恩,你的解釋倒也新穎,如此一說你確實將孔子在這裡的問孝解釋的很清楚也很透徹。”李世民附和道,“但是,‘爲政篇’中你對其它地方又何理解?”
這時的李世民已經不是在問李恪,而是抱着考教他的心態,他想看看自己這個平時不學文的兒子,認真讀起書來,對《論語》究竟有多深的理解。
李恪看到李世民贊同自己的觀點,繼續說道,“其實,爲政篇中有一段孔子自己的自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段話放在爲政篇是太重要了,他通過對自己的剖解告訴我們,爲政之道在於合乎常理,要把自己的人生經歷和所見所聞都要放到政務中來,通過自己切身的實際來處事。他的意思說一個從政之人最起碼的先是自己有修養,只有自己瞭解百姓的生活,瞭解國家的處境,瞭解生活百態,才能更好的處理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恩,你說的很對,當官就要爲百姓辦事,如果沒有切身接觸百姓的生活,沒有豐富的閱歷和經驗,確實會出現政務上的疏忽和不嚴謹。”李世民說道,“你對《論語》的解釋簡潔獨到,註解新穎,不同於以往大儒教條式的將孔子的思想固定化。父皇沒有想到你這幾天會有這麼大的進步,心裡甚慰。”
“謝父皇誇獎,兒臣只是說出自己的理解和看法而已,還請父皇指教。”李恪謙虛道,他見李世民的語氣沒有像剛纔那麼冰冷。所以,他自己說話的時候也不再太拘束。
“《論語》闡述的是‘以德爲政,以仁爲孝’你只要理解透這兩點,就能對孔子思想有個全面的瞭解。”李世民煞有興趣的說道。
李恪沒有想到李世民用八個字就概括了一本書的內容,但他的解釋又很正確,讓李恪吃驚不已,都說李世民是一位博纔多學的帝王,果然如此,從他對《論語》簡單的八個字的評價就能看出他對這本書的瞭解程度。想到這裡,李恪對李世民肅然起敬,他覺得這纔是一個帝王該具備的品質,博纔多學才能更好的通過前人的智慧治理好一個國家。
李世民看到李恪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心裡安慰不少。自己的兒子當中,唯有李泰博纔多學,對書法和繪畫都很有天賦,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兒子。如今,李恪突然轉性,開始學習書法繪畫,還不斷的努力讀書,並且他的見解獨到,有的時候自己在聽完他的講述後才明白了很多不明白的道理。
他看了一眼李恪,見李恪恭敬的神態,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多疑,畢竟他是自己的兒子,通過剛纔他對孝道的理解,能理解的這麼通透,說明他還是一個孝子。如此一想,他對李恪又產生了一種慈愛。
“你數日來爲朕出謀劃策,又舉辦蹴鞠比賽,還舉薦人才,朕不知道該怎麼獎勵你,就賜你一副王羲之的真跡吧!”說完,朝王德看了一眼,王德會意,從書架上拿出一幅卷軸遞給李世民,李世民打開卷軸看了一眼,將它遞給了李恪。
“父皇,這是你多方收藏才找到的真跡,兒臣不能接受你的賞賜。”李恪知道李世民對王羲之真跡的癡迷,才如此說道。說實話他也確實想弄一副真跡,自己沒事的時候可以臨摹觀賞。
“父皇給你的東西你就拿着,不要再推辭了。”李世民沉思說道。
“謝父皇!”李恪這才上前接過卷軸,欣喜不已。
“朕還要批改奏章,你就先下去吧!”李世民給李恪東西之後有點疲憊的說道。
“父皇要保重龍體啊!”李恪神情激動的說道,“兒臣告退。”說完躬身離開了御書房。出了甘泉宮他順便來到楊妃的千秋殿。楊妃見他拿着東西,就臉色一寒斥道,誰你讓跟你父皇要王羲之的真跡的,難道你不知道他特別鍾愛這副字嗎?李恪沒有想到楊妃會發怒,這纔將自己在甘泉宮的事情跟楊妃說了一邊,楊妃在聽李恪講述的時候臉色陰晴不定,等李恪說完臉色這纔好轉,神氣顯得有點柔和,是你父皇賜給你的就好。李恪見楊妃很多時候跟他欲言又止,就知道她似乎想告訴自己什麼,覺得李世民賜真跡給自己並非這麼簡單。所以,他又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皇宮朝岑文本的府邸而來。
岑文本能猜測到李世民此舉的意思吧?李恪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