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晗在出事之後因爲是身體不好，所以對大姨媽的日子特別關心，手機上還有個特別用來記錄的APP，因爲很注意調理，曾經的月經不調，倒是因爲這大半年的時間恢復過來。
第一個星期沒見動靜的時候孫晗還比較淡定，覺得是最近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有些累着了，但轉眼過去一個星期一丟丟的動靜都沒有，她冷不丁就想起了那天下午醉酒，醒來跟唐樂抱在一起的事兒。
當時兩人都不過只穿了內衣，對於發生過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當然，也不好問唐樂，也沒多想就那麼過去了，現在坐在車上，走在去醫院的路上，竟然是如坐鍼氈，忐忑不定。
孫晗深吸口氣，發現自己原來是個膽小鬼，好歹也是二十四的大人了，連這麼點問題都要腦袋打結，比起現在那些行事瀟灑的小年輕，真是遜到家了。
她這一反應才覺得車裡異常安靜，平日裡喋喋不休的唐樂也跟中了邪似的，沉默不語。
想來他肯定也很緊張啊。
孫晗歪頭看他一眼，但見他側臉冰冰涼涼，好像在全神貫注的開車，又好像只是簡單的不想跟她說話。
孫晗收回目光，想到他那些大言不慚說想要結婚的話之類之類，禁不住有些神傷。
就說幼稚的男人不靠譜，空有一腔熱忱有什麼用，稍微被現實打壓一下就原形畢露了，想要逃避吧？想推卸責任了吧？覺得戀愛很輕鬆結婚很沉重了吧？
孫晗被自己腦袋裡冒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疑問句搞得十分火大，不覺間眼皮抹搭下來，嘴脣噘了上去。
驀地，她又一歪頭看向唐樂，“湯勺，咱們結婚吧。”
唐樂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話怔愣一下，遲疑了足有半分鐘，淡淡的團了眉，看着前面，語氣清冷的問：“你想好了？”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
孫晗看着他的表情，心情一下墜落谷底，過往的種種畫面一股腦衝涌上來，跟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唐樂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讓人覺得可笑。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靜靜等着他的回答，然而，一分一秒都覺得是煎熬，好像有一把火在她的心臟下面灼烤着，多一分，折磨也跟着多一分。
“啊，其實你原來都不過是在說說啊？”不等唐樂回答，她無所謂的跟了一句。
孫晗也不知道自己等他說話等了多久，反正在她看來已經有一年那麼久了，她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唐樂有些微團的眉頭因着她語氣裡的冷嘲熱諷而擰巴起來，面若冰霜的表情中多了幾分不悅。
“孫晗，你這是在無理取鬧嗎？請你稍微顧忌一下我的感覺行嗎？”
孫晗一怔，像被晴天一道霹靂擊中了天靈蓋，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好半晌說不出話。
她要顧忌他的感受，那她的感受呢？
她深吸口氣，“我要下車。”
唐樂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別鬧了，等會兒就到了，檢查完了再說。”
“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我要下車。”孫晗語氣果決，帶着不容置喙的冷厲。
她想去醫院就是爲了找個合適的藉口讓他知道這件事
，因爲她不知道怎麼說。
那天大家喝多了，甚至都還沒確定男女朋友的關係，萬一他跟自己一樣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呢？萬一他還記得只是假裝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呢？
孫晗想到過很多種可能，多半是極壞的打算，本以爲，自己是什麼都能承受的，但她現在冷不丁的又想起寧雪霏給她聽的那段音頻，只想馬上下車，讓唐樂遠離自己的視線，暫時不要再出現。
唐樂心裡窩着火，本不想跟她制氣，但見她現在這樣，本來就極度壓抑的心情幾乎要將他點着了。
他將車停在前面，直到孫晗下車，沒再說一個字，而是直接開着車走了，沒有多說一個字。
孫晗一直都緊緊攥着拳頭，她覺得自己足夠堅強面對這些，但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他的車影，控制不住的心疼。
原來被人耍了心就是這種感覺啊？又是羞又是惱，而凌駕於這些之上的，是綿延不盡的心疼，融進了四肢百骸，讓她久久的愣神，卻不得逃脫。
孫晗長出口氣，忽然覺得很累，她拿出手機給葉聞曦打了個電話，“葉總，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可以請半天假麼？”
“你怎麼了？”
“也沒什麼大事兒……”
“人在哪？公司？”葉聞曦一連串追問。
“沒，在去醫院的路上。”孫晗本來想直接說自己打算回家了，想到自己畢竟只是個打工的，如果想要這份工作，還是把老闆和朋友的概念劃分清楚比較好。
“都去醫院了還沒事？你要去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葉聞曦的聲音裡充滿着關切之情，讓此時的孫晗有些不能適應。
“不用麻煩您了，就是有點發燒而已，醫生開了藥，回去休息個半天就沒事了。”孫晗隨口解釋了一下。
“那好吧，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葉聞曦這才掛斷了電話。
孫晗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
這種時候不管是誰對她扔來的關心都會顯得很沉重，她不願意在自己脆弱的時候來承受這些暖洋洋的東西，因爲怕自己會變得更加脆弱。
她緩步過了馬路，在對面的藥店裡買了個驗孕棒揣進包裡，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如果真的中獎了，要怎麼辦？
她坐在空蕩蕩的公交車裡，目光越發呆愣了。
*
唐樂回到公司的時候，正好看見葉聞曦從長廊走過來，他雖然不怎麼喜歡這個男人，但還是停下來，跟自己這個臨時老闆問了聲好。
葉聞曦點頭微笑了下，快步過去問：“你中午送孫晗去醫院了？”
“嗯。”唐樂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心生疑問沒多說話。
葉聞曦努努脣，“雖然公司裡沒有規定不允許辦公室戀情，但作爲朋友我想八卦一句，孫晗，是你的女朋友嗎？”
他之所以這麼痛快的要了唐樂，除了他的作品的確不錯之外，還有就是因爲他是寧雪霏的朋友，但他真是沒想到他跟孫晗也認識，而且，現在看來，關係很不一般。
“嗯，是我女朋友。”唐樂遲疑了一下，還是肯定的回答了。
葉聞曦稍稍有些震驚，隨後
很爽快的笑了，“嗯，那你們兩個以後更加要努力工作了。”
唐樂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雖然從他的話裡什麼問題都聽不出來，但還是覺得哪裡有些問題的樣子。
見葉聞曦要推門進公司，他趕緊叫住他，“葉總。”唐樂頓了下又說：“我們怕影響工作並沒有在公司公開，所以……”
“明白。”葉聞曦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走了進去，偏偏瀟灑的樣子，讓人感覺這是個十分豁達的老總。
唐樂也覺得纔剛不過是因爲自己心情不好產生的錯覺，跟着走了進去。
一下午都沒見到孫晗的影子，他想給她打電話，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坐等下班，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等下班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兒。
他想看見孫晗，有好多問題想問，有好多話想說，甚至有一大通的脾氣要發，但是轉念，又覺得自己見到她也是徒勞，說不定會像今天在車上一樣。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什麼都不想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兩人的關係越來越糟糕。
唐樂嘆口氣，腦袋上像是頂了一朵大大的黑色烏雲，左右晴朗不起來了。
在他又一次無意識嘆氣的時候，坐在他斜前方的小莉終於忍不住了，歪頭敲敲他的隔板，“要不要去樓頂喝杯咖啡，我請。”
唐樂遲疑了下點頭。
雖然說好是小莉要請客，但最終錢是唐樂付的。
這在唐樂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兒，他當然不會想到小莉爲此覺得那杯焦糖瑪奇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喝呢。
唐樂雙臂搭在露臺的圍欄上眺望遠方，眉宇間掛着明明白白的惆悵，迎着樓頂淺淺的風，他才感覺暢快不少，之前在辦公室裡對着電腦畫圖，還真是壓抑啊。
“謝謝啊，出來吹吹風感覺好多了。”唐樂笑着歪頭看小莉，眼睛彎彎的樣子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王子。
小莉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大喇喇的說：“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雖然有明顯套近乎的嫌疑，但現在的唐樂也不想多做計較，畢竟，已經有好多年沒人這麼跟自己說話了。
“嗯。”他點頭，轉頭去看無際的天空和天空下林立的銅牆鐵壁。
小莉則在他旁邊笑眯眯的看着他，感覺全世界的風景都不及半個唐樂呢！
“不過……”她走過去試探着問：“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啊？說出來沒準我能幫你排憂解難呢？”
唐樂斟酌了一下，問：“如果你很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原諒他做的所有事？”
“看情況吧。”小莉沒想到王子殿下會問她這麼私人的問題，當即十分認真的想了又想，繼續說：“拿我來說，我唯一不能原諒的就是出軌，嗯，這證明他心裡已經有別人了，糾纏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
唐樂聽着這話，纔剛明朗的臉色再度陰沉下去，“走吧，還有好多工作。”他說着轉身走了，速度很快。
小莉不禁悻悻，歪頭盯着他的背影，嘟囔：“難不成是失戀或者是……即將失戀？”
她臉上露出個大快人心的笑容，張牙舞爪的追過去，“唐樂，等等一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