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斌面對這一唱一和的姐妹倆有些招架不住,兩片薄脣各種碰,卻沒能碰出什麼有力度的聲音來。
孫晗瞧着他微微眯眼,似是在用眼神警告,又像是全神貫注的審視,“你要是沒本事介紹,就不要瞎攪合。”
“嘿,孫晗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你作爲張愛的中國好閨蜜,怎麼能被世俗矇蔽了雙眼?在她爲結婚狂熱的時候,你該敲醒她的頭纔對!”
耿文斌說得頭頭是道,貧嘴的樣子有些對不起他那張文質彬彬的小白臉。
如此的耿文斌又是陌生又是熟悉。
自從他消失又回來之後,就像被晴天霹靂擊中了後腦勺,說好聽點像個雅痞,說不好聽點,根本就是個整天耍嘴皮子的無賴似的。
誰都能敲出耿文斌的不對勁兒,但誰也沒法去關心,那麼大的事兒,是讓他怎麼繼續好好生活?
他們都是心裡藏着事兒的人,不管外表修飾得多麼光潔無瑕,都不能改變那顆心被蛀蟲腐蝕的事實。
那些名爲回憶的過去,成了世界上最毒的毒藥,而且,看似無藥可解,就算當事人茅塞頓開,也同樣擺脫不掉那種侵蝕在骨子裡的疼痛。
孫晗瞧着這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男人,不想讓他難堪,更加不想讓他對面的張愛難堪。
“你真該改行去說相聲,相聲界要是多了你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肯定能點亮全世界。”孫晗如是說着重重點頭,以表達自己的誠懇。
張愛鄭重點頭,“沒錯沒錯,反正你現在也沒工作呢,不如考慮一下啦。”
耿文斌看着兩人絕對沒有任何玩笑表情的臉,氣絕。
不多時候,姍姍來遲的唐樂走進包廂,耿文斌瞬間詐屍,像看見了喜羊羊的灰太狼,馬上站起來撲了過去,淚眼汪汪的問:“你怎麼纔來啊?”
“嘿,這位同志,請你檢點點,我媳婦在呢。”唐樂一巴掌糊在耿文斌的臉上,阻止了他跟自己的親密接觸,不苟言笑的表情猶如往耿文斌腦袋上潑了一盆帶着冰碴的涼水。
唐樂堆出小太陽般的笑容,坐在孫晗旁邊揚手搭住她的肩膀,眉梢抖得像抽了筋兒。
“有異性沒人性!”耿文斌嗤了一句。
“不知道誰因爲我的人性纔出現在這的。”唐樂不甘示弱。
多了一個唐樂,原本三個人的鬥嘴,變成了四個人的說說笑笑互相挖苦,一時間更加熱鬧。
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挺晚了。
儘管張愛一再不情願,最後還是被耿文斌拖進了車裡。
孫晗倚在唐樂身邊看着車子遠去的影子,禁不住嘆口氣,“真不知道這兩個人要攪合到什麼時候,你認識耿文斌那麼久,你怎麼看?”
唐樂勾着孫晗的肩膀往自家車的方向走,感慨道:“看不透,我是元芳。”
孫晗斜他一眼,偏偏這麼老的梗,自己聽了也還是想笑。
她揚起胳膊摟住他的腰,“誒,你明天還加班不?”
“誰知道啊,看情況吧。”
“嗯,真苦逼。”
“是唄。”
兩人說着上車,隨後從車裡隱約飄出了哈哈的笑聲。
*
這天,孫晗下車,不知從哪躥出來一個老頭,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菲菲,你怎麼換了
手機號都不告訴我?我有急事找你!”
孫晗下意識的縮了下手,因爲習慣性的淡定,並沒有爆發出什麼魔音穿耳的情況,只是緊蹙着眉頭,高度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對方個頭不高,跟她差不多,頭髮灰白,一臉褶子,看上去有五六十歲了。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堅定,好像跟自己非常熟。
孫晗猜不到眼前人的身份,也想不到有誰會跟自己叫霏霏。
吳凡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下車,衝了過來,“孫總,怎麼回事兒?”
“孫總?”那男人一怔,似乎有些疑惑,但目光馬上又堅定下來,“我跟你們孫總有話要說。”他鬆了扣在孫晗手腕上的手,頤指氣使的看向吳凡,心裡有十足的把握孫晗會站在他這一邊。
當然,孫晗是完全猜不到他的自信從哪來。
吳凡被男人有恃無恐的眼神唬到了,但並沒有退後,而是目光猶疑地審視着那個男人,眼神裡盡是防範,好像對方下一秒就有可能做出什麼傷害老闆的事兒。
孫晗也很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你有什麼事兒說吧。”
“我……”男人拉長着聲音給孫晗使眼色,嘴角拼命的往吳凡的方向咧。
“沒關係,他是自己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男人見孫晗目不斜視,十分篤定,無奈得抿抿脣角,猶豫半天,還是不能放心,“真的沒事兒?”
孫晗點頭。
在她不知道對方情況的前提下,跟他單獨說話實在冒險。哪怕是在公司門口,光天化日之下,她還是不能放下心中的戒備。
她現在的命是撿回來的,容不得她有半點不小心。
男人在得到確定的答案之後,嘖嘖斟酌着,終於鐵了心道:“菲菲啊,你換手機號怎麼沒跟我們說?我跟你媽都很擔心你。”
吳亦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聽見孫晗有媽媽,也沒覺得奇怪,眼瞄着孫晗的表情,適當的退後了半步。
孫晗面不改色,“我挺好的。”
“我知道你好,現在的你怎麼會不好?”男人說着嘆口氣,“我打不通你的電話,只能去你家門口守着,整整兩天都沒見到你,這纔到公司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
男人說着說着滿面愁容倏爾展開,“你之前不是說他們不讓你進公司嗎?現在怎麼來公司上班啦?這個人,是你的心腹?”
他看着吳凡打量了半天,最後想到了“心腹”這麼個詞,自認爲是比較恰當的形容。
孫晗微微勾起脣角,已經對男人的身份瞭然,繼續配合他演戲,點頭,“沒錯,我現在在公司裡上班,你以後最好不要來了,以免有閒話。”
男人聽了這話不由一哂,纔剛展開的五官又糾結到一起,“我知道我不該出現,但我也是沒辦法,你媽又住院了,醫生說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才行,需要十幾萬的手術費。”
“我哪有錢啊?”男人嘆口氣,“你也知道你哥的情況,我就只能來找你了。”
“我也沒有。”孫晗說完昂起頭不再看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男人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一時間沒有回過味來,等她走出好幾步才反應過來,趕緊轉身要去追,“菲菲,你不能走!”
吳凡快步上前張臂攔住他,不多說話,就是
不讓他過去。
吳凡人高馬大,在這小男人的面前像堵牆一般,左右移動,根本就無從突破。
“誒誒,你起開,我找我閨女說話,你,趕緊讓開!”男人被氣得急了,昂頭朝吳凡吵吵起來,“我是你老闆的老子,還不趕緊滾開!”
吳凡見孫晗已經走進大樓,索性,收起手臂,見男人不管不顧地超過他,壓低了聲音提醒,“那些保安不會像我這麼客氣。”
男人一聽不得不收住腳步,雄糾糾氣昂昂的架勢也頓時萎靡,只好又轉頭回來求吳凡,“你去跟我閨女說說,她媽現在是等着錢救命,她現在這麼有錢,也不在乎這點,我們好歹也是生養了她的父母啊!”
吳凡蹙眉不語。
他不能相信老闆會是這麼冷血絕情的人,她如果真這麼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男人見吳凡一點反應都沒有,情急之下,噗通跪地,“我求求你了,菲菲那麼信任你,跟你的關係肯定不一般,你幫我求求她,這些錢,真的是要給她媽看病的!”
“誒,你起來,我會幫你說,但老闆會不會聽我也不知道。”吳凡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男人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就算不情願,也只能選擇點頭。
*
孫晗見吳凡進來並不奇怪,她笑着放下手中的工作,昂起下巴指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吧。”
吳凡坐下,臉上的表情卻依然沉重。
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孫晗一點都不奇怪,曾經,她還是寧雪霏的時候,一直覺得他有點像哥哥,雖然主僕有別,但總讓人感覺親切,在她加班到半夜的時候,只有他會帶着夜宵來公司。
“看見張愛的時候你就有很多疑問了吧?”孫晗打開天窗說亮話,不想繞圈子。
“你手臂上有個疤,跟寧二小姐的一樣。”吳凡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夠明確,補充,“是跟曾經的寧二小姐一樣,現在的寧二小姐胳膊上沒有疤了。”
寧雪霏出國之前,他一直當她的司機,自己的老闆有了變化,他不可能不知道。
寧雪霏跟他說過,胳膊上的疤是六七歲跟別人打架的時候留下的,那時候的她就像個野丫頭,特別蠻。
可,一次莫名其妙的車禍之後,她的聲音不僅變了,連胳膊上的疤也沒了,他只道是住院的時候一塊修復了,當時並往心裡去。
直到這個名叫孫晗的新老闆出現。
吳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着她揭曉答案。
“我沒有出車禍,而是被謀殺掉包了,謀殺我的人以爲我死了,所以找來替身頂替我的身份,不想,老天有眼,我並沒有死。”孫晗微笑,“你纔剛看見的那個人應該是現在那個寧雪霏的親生父親,你幫我去把他的情況查清楚。”
吳凡眼中的震撼一閃而過之後,臉色異常堅定,“是。”
他起身出去,像個絕對不會有違使命的戰士。
孫晗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她卻是鬆了口氣,起碼,這個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的人,並沒有參與過謀害她的事。
片刻之後,她緩緩地坐在椅子上旋轉起來,雙手在胸前交錯着一進一出,喃喃道:“寧雪霏啊寧雪霏,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