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平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劉書記,不好了,北河村的村民到市委上訪去了,此刻正拉着橫幅站在市委門口示威呢。”
聽到此,劉克成瞬間覺得頭一暈,一下子坐起來道:“什麼時候的事?”
董國平道:“就今天早上,我現在正在趕往市裡的路上,劉書記,您放心,我一定會處置妥當。”
劉克成意識到大事不妙,掛掉電話迅速穿衣服整理妝容,準備親自到市區處理。他無意之中看了下牆上的掛鐘,發現指針已經指向九時,原來自己睡過了頭,頓時懊悔不已。
還不等走出房門,市委辦公廳秘書長李勤奎打來電話,劉克成還不等問好,李勤奎就劈頭蓋臉訓斥道:“劉克成,你是怎麼搞的?一大早就有村民來越級上訪,田書記已經知道此事了,很是不高興,你趕緊來處理一下。”
劉克成驚出一頭冷汗,連忙點頭道:“李秘書長,您放心,我保證處理好此事。”
事情遠遠超出劉克成的想象,他萬萬沒想到,居然節外生枝引出這一檔子事來,要是真的讓市委同志介入此事,並追查到自己參與其中,那自己的前途可就真完了。真是千不該萬不該,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硬着頭皮跑下樓,上了車往市區快速奔馳。
此刻,牛福勇正舉着橫幅帶領着北河村的村民站在市委大院門口對面搖旗吶喊,吸引了很多過路羣衆圍觀。隨着圍觀羣衆越來越多,瞬間把市委門口的路也給堵了,牛福勇看到此,更加來了勁,賣命地喊道:“求青天老爺爲我們做主啊。”
橫幅上面寫道:“郭凱盛強行霸佔村集體資產,縣委書記在背後撐腰做主分紅。”黑底白字,顯得那麼耀眼,又有些瘮人。
市委大樓裡的各個機關都站在窗前看着樓下的景色,心裡暗道:“這下劉克成估計要倒黴咯。”
市信訪局工作人員從大樓裡走了出來,先把橫幅扯下來道:“鄉親們,你們有什麼訴求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反映嘛,你看弄成這個樣,影響多壞啊。”
牛福勇擡起頭道:“要是通過正常渠道反映能解決,我還在來這裡幹嘛?今天要是市委領導不給我們一個答覆,我們就不走。”
“對,不走!”隨同牛福勇而來的羣衆紛紛附和道。
這下難爲了市信訪局幹部,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隨即掏出電話嘰裡呱啦說了一通,回頭對牛福勇道:“這位同志,你是負責人吧?”
牛福勇點點頭道:“對,我是北河村的村長。”
“好,這樣,你選出幾個代表來,和我一通去見我們領導,我們領導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好吧?”
“這還差不多!”牛福勇道。
“那行,那你讓你的人都散了吧,你隨我來。”
進了市委大院,來到一處偏樓的大廳,工作人員把牛福勇帶進一間會議
室,不到一會兒,一個長相威嚴的人走了進來,開始盤問牛福勇反映情況。
在瞭解的過程中,縣委辦主任董國平已經趕到。他得知牛福勇進了信訪大廳後,又隨即報告給劉克成。
領導問道:“你說南陽縣的縣委劉書記從中分紅,你有證據嗎?”
一句話問得牛福勇答不上來,他梗着脖子道:“證據我沒有,但我可以肯定,如果劉書記沒有從中分紅,我把我的腦袋擰下來。”
領導看着牛福勇道:“這位同志,什麼事都是講證據的,不能隨意猜測,更不能無端臆想。既然我已經接待了你們,就會向有關領導反映情況,至於結果如何,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要是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你看這樣行不行?”
領導講話水平就是高,幾句話就把牛福勇說得服服帖帖,他道:“那就勞煩你費心了,我不是代表我一個人,而是代表北河村上上下下4000多人,還希望領導能多替我們百姓的利益着想。”
“這個自然!”領導道:“你們先回去,我這就向上級領導反映情況,好吧?”
打發走牛福勇後,信訪局領導報告給分管市領導。因此此事牽扯到劉克成,市領導不敢擅自做主,又彙報給了市委書記田春秋。田春秋的指示精神是:“一定要徹查,卻有此事,嚴懲不貸。”
劉克成趕到時,事情已經捅到了田春秋那裡,頓時兩眼一黑,癱倒在地。他連滾帶爬地跑到市委秘書長李勤奎辦公室,李勤奎看到劉克成的囧樣,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道:“克成啊,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說說你們南陽縣接二連三地給市委惹麻煩,你這個縣委書記是怎麼領導的?”
劉克成一邊擦汗一邊道:“李秘書長,是我領導無方,請您安排一下,讓我務必見一下田書記。”
李勤奎把手中的報紙放下,起身嘆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田書記現在沒時間。”
劉克成這次是鐵了心要見田春秋,走到李勤奎身邊苦苦哀求道:“李秘書長,我求你了,您就讓我見一面吧!”
看到劉克成這副模樣,李勤奎心軟了,道:“那好吧,我現在去詢問一下田書記,見與不見就由不得我了,你等着。”說完,走出了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李勤奎走了進來道:“克成,田書記現在讓你過去,不過只有10分鐘的時間,簡明扼要彙報工作。”
劉克成走到田春秋辦公室門口,掏出紙巾擦了擦汗,又看看身上,確定妝容整潔後,擡起手輕輕地敲了敲門,得到田春秋允許後,躬身推門進去。
田春秋正帶着老花鏡批示文件,擡起眼皮瞟了一眼劉克成,臉色瞬間陰沉,不聞不問,繼續低頭批示文件。
劉克成極其不自在地站在那裡,加上身體肥胖的原因,汗水不斷從頭皮上涌了出來,順着頸部打溼了衣服,不停地用袖管擦拭着,心裡緊張地不敢直視田春秋。
大概過了10分鐘,田春秋這才蓋上筆帽,取下老花鏡,擡頭仔細打量着劉克成,問
道:“你熱嗎?”
劉克成訕訕答道:“田書記,我不熱。”
“不熱你怎麼一直冒汗?”田春秋語氣明顯變得不友好,讓劉克成更加緊張。
劉克成結結巴巴地道:“田書記,我……”
田春秋伸出一隻手指打斷劉克成道:“克成啊,你在南陽幾年了?”
劉克成不知田春秋接下來要問什麼,小心翼翼答道:“田書記,六年了。”
“哦。”田春秋輕輕點頭道:“時間不短了,對吧?”
劉克成沒有搭腔,知道田春秋在反諷自己。
田春秋緩慢地擰開口杯,呷了一口茶水,又輕輕地放下,道:“克成啊,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還是不錯的,可你爲什麼五六年了還原地踏步?這個問題你考慮過沒?”
這一話題深深刺痛了劉克成,他咬着嘴脣道:“田書記,你罵我兩句吧,或者打我也成,我求你不要折磨我了,我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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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田春秋身子往前傾了傾,眼神如炬盯着劉克成道:“你錯在什麼地方了?”
“我……我……”劉克成一時說不上來。
“啪!”田春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起身咆哮道:“劉克成,你說說你們南陽縣這段時間出了多少事?商販羣體上訪還導致一名無辜商販死亡,張樂飛自殺,接着又發生重大火情,現在又有村民公然站出來指責你充當保護傘,這就是你縣委書記的領導水平嗎?這就是你的管理方式嗎?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田春秋說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劉克成見此趕緊上前爲其撫摸後背,滿臉愧疚道:“田書記,我求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我甘願接受處分。”
田春秋一把推開劉克成,從抽屜裡取出藥瓶,吃了兩片藥,待情緒平穩下來後,又道:“克成啊,我還清清楚楚記得六年前與你的一次談話,我要你下去就要清清白白做人,而且要拿出一定魄力幹出一番事業來,可你呢,這些年你都幹了些什麼?給你派去一位縣長,你都想盡辦法擠走,你說說換了幾任縣長了?楚雲池的事情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把心思都放到這上面了?着實讓人寒心啊。”
田春秋頓了頓繼續道:“好,過去的事咱就不提了,你過年前給我彙報提出了‘公推直選’這個思路,我覺得挺不錯,還指望着你能借此翻身,可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南陽的老百姓來市委門口上訪,而且還把矛頭對準你,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嘛,哎!”
劉克成揮汗如雨,頭越來越低,不敢正視。
田春秋突然看着劉克成道:“克成,你擡起頭來,看着我。”
劉克成急忙擡起頭,兩行眼淚已經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田春秋看到劉克成這副模樣,心有軟了,溫和地問道:“克成,我就問你一句話,北河村老百姓反映的是不是事實?你有沒有從中拿好處?”
劉克成把淚水擦乾,信誓旦旦地道:“田書記,我向蒼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拿一分錢的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