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遙望
從小六左手中匕首射出的藍色寒光將從天而降的火球定在半空，火與冰的碰撞之後，兩者分別向兩個方向炸開。
“你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快！火球太多了，我沒辦法幫你全都擋住。”匆忙之間，小六向身旁受傷的亡靈兄弟囑咐道。
然而小六卻忘記了自己正在佯裝受傷，一個健步回到戰鬥中，四下尋找着死靈法師。
能夠突破到戰場最邊緣的死靈本就不多，很快小六就找到了發射火球的罪魁禍首。
一隻眼眶中閃爍着黑色鬼火的死靈站在倒在地上的哨塔之上，雙手一直燃燒着，不斷有火球從手中飛出，飛向四面八方，攻擊落單的亡靈。
小六緊跑兩步，擡起左手，一道寒光射向死靈。
死靈反應很快，舉起右手的火焰，彈開飛來的寒光。緊接着左手的火球脫手而出，攻向小六。
小六左手未落，把匕首橫在面前，準備硬接這個火球。“砰”的一聲，匕首與火球相撞，能量兩相抵消，卻把小六的手震的有些痛感。
不管那麼多了，腳下一直未停。擋住火球之後，兩步就來到死靈身前，在對手重新打出新火球之前，舉起右手的短刀，將死靈的頭骨和一半上身砍下。落地的死靈頭骨被一腳踢開，踩散軀體的其他骨頭。
與死靈的戰鬥持續了一整個晚上，東方剛露出一點魚肚白，零星的死靈紛紛被擊倒並拆散。
衆多亡靈都打的缺胳膊少腿了，“負傷”的人可以直接返回幽冥堡，休養生息，等待自愈。“健全”的人就要擔負起收拾戰場的責任。
被溫特吐槽並不想打架的小六，大多數時間遊走於大戰的邊緣，所以並未受到太重的損傷，並且皮肉傷根本沒什麼感覺，動了筋骨的傷，只要骨頭還在，恢復的速度就比較快。戰鬥結束之後，小六便被要求留下一起與其他人一起收拾戰場。
與死靈的打鬥之中並沒有覺得戰況的慘烈，如今戰鬥完畢，面對一片狼藉的地面，初爲亡靈的小六還是倍感震撼的。滿地都是骷髏、骨頭與碎肉。骨頭與碎肉不用管，只需要把眼眶中燃燒着四色鬼火的骷髏頭骨收好，帶回幽冥堡就行了。最後再折返戰場，把剩下所有的骨頭集中整理，運往荒瘟之地。
經歷了一夜的戰鬥，又打掃了一天的戰場，小六等人回到幽冥堡，已經又是接近黃昏時分了。倒不覺得怎麼疲憊，只是小六心中衆多疑問，讓他難以平靜，急需找到溫特問個明白。
回到之前“重生”的小黑屋，溫特倚在門口，抓撓着自己的左肩膀。這時小六纔看到，溫特的整條左臂都不見了蹤影。
“溫特，你的手？”
“沒事，不用擔心，用不了一個晚上，我的左臂就會自己回來了。只不過，就算斷臂再接，我也不能再繼續做復斂師了。不僅是因爲這次戰鬥負傷，我的復斂師資格也到日子了。你看，”溫特解開衣釦，漏出胸前皮膚，又接着挽起褲腳，繼續道，“我的皮肉開始腐化，不能直接出現在各個墓地和村莊了，那樣會嚇壞他們活人的。”
“你的左臂爲什麼可以自己回來？”小六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然而溫特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看到你戰鬥的樣子了，你會魔法？而且還可以用寒氣抵擋火球？”
小六用左手抽出腰間的匕首，又從隨身小袋中掏出藍色小瓶：“我真的沒什麼記憶，不過動作還是很嫺熟的使用這個小瓶，只需要一滴，滴在我的匕首上，隨着我的意念，就可以打出寒冷的攻擊和防禦。”
溫特看着小六手中的匕首和小瓶，問小六：“我是想問，你會不會魔法？如果你會魔法，你可以接替復斂師的工作。這次戰鬥，咱們亡靈的損傷太嚴重了，太多復斂師都沒辦法繼續復斂了。所以，我們要尋找接替者。”
“我真的不記得太多事情了，所以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會不會魔法。”
“好吧，我再找其他人問問。”
溫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要走，小六一把拉住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爲什麼你的手臂可以自己回來？”
“沒有爲什麼，它們就是自己可以回來。你活着的時候爲什麼要一日三餐？因爲那本來就是不可爭議的事實，所以沒有爲什麼！”溫特說完，甩開小六，走開了。
“吃飯不是因爲要活着麼……”
天色漸黑。
從被複斂，到經歷一場戰鬥，時間並不長，小六也沒有時間熟悉一下此時身處的環境。帶着一堆疑惑，呆坐在小黑屋門口。同樣與小六有同感的人也都回到這裡，大家彼此面面相覷。他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接下來自己要“住”在哪裡。
一天之前，小六在這個小黑屋被溫特復斂成亡靈，因爲自己不想參與戰鬥的懦弱，溫特把他押解到屋前的小院，小六都沒有好好參觀過這一圈小黑屋。然後就被緊急召集，直接去了幽冥堡外的大校場。周圍的景象到底怎樣，一無所知。
小六站起身，向小院裡同樣迷茫的幾位各種族的“新夥伴”點點頭，尷尬的笑笑，轉身踱步走出小院。
向北望去，遠遠看到一座座泛着銀灰色的山脈。此時天已全黑，那些山上的銀灰應該是白雪映照。黑暗的天空中偶爾閃出幾朵極光雲，像碩大的彩色大鵬，扇動五色的翅膀，飛往遠方，短暫猶如煙花。
小六似乎可以看到西北方向“守鬼崗哨”那高大的哨塔，也似乎可以看到東北方向“鬼鳴寨”正在新建的哨塔。這兩個地方可能是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戰鬥的地方。雖然心中還是很牴觸戰鬥，但他也深知自己沒有辦法，只能留在這裡。
剛剛溫特說過的話，還縈繞在耳旁，“我的皮肉開始腐化，不能直接出現在各個墓地和村莊了，那樣會嚇壞他們活人的。”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皮肉也會像他們一樣完全腐化，自己也漸漸失去回到活人身邊的權利。
我到底是怎麼死的，我原本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戰鬥技巧卻那麼熟練，小袋中的兩色瓶子是怎麼來的，我生前是做什麼的，溫特說我是在“百石礦古戰場”被發現並帶回復斂的，那又是什麼地方，如果可以探險而不用留在這裡對抗無休止的死靈該有多好。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已經是個亡靈了。”小六喃喃自語着。
看了一會北方的“美景”，心情略感失落，小六低着頭，又慢慢向南踱着步。
相較於北方暗淡的景象，南方真的是漆黑一片，雖然沒有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也只能大概看得清“萬鬼林”裡一顆顆高大的枯枝敗葉。
原本都是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自從亡靈與死靈的到來，原本被稱作“萬木林”的這一片密林，也改名叫成了“萬鬼林”，聽名字就夠毛骨悚然了，一旦深入其中，更是寒風陣陣，陰冷刺骨，活人很少願意來到這裡了，連野獸都少得可憐，獵人都放棄了這碩大一片密林。
從萬鬼林往北，到幽冥堡，再到荒瘟之地，好像與陽光永遠隔絕了一般。即使是白天，也是時而烏雲密佈，細雨綿綿，時而灰雲蓋頭，不見天日。
不知道走了多久，心中早已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小六漫步到萬鬼林中。陣陣寒風吹過，雖然感受不到寒冷，但總覺得淒涼無比。還是回去把，回到那個復斂自己的小黑屋去，回到未來常駐的戰場邊緣去，回到遠離生靈、死過一次的亡靈中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