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雙親殞命
“老伯，您都說那是謠傳了，自然不能當真。您也沒見過骷髏怪不是？”衡煜儘量把老人的情緒緩和下來，勸解道，“您的兒子是一名戰士，他一定是爲了我們人族最偉大的事業而奉獻了自己的生命。您應該爲他感到驕傲！”
老人點點頭：“他是戰士，他也可以是英雄，但是，他到底還是我的兒子啊……”老人輕輕拍了拍衡煜的手，“你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忍受喪子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衡煜聽到老人這話，頓時心中憋悶。自己離家參軍十餘載，很少回家探望，就是因爲自己對這個家留下了太多虧欠。可是自己也是特別無奈。
王城城主定下的軍政要求，每家每戶至少要出一名成年男丁，進入軍隊服役。年齡偏大的老人除外，年齡不足十八歲未成年的少年除外，但是隻要居民在冊，到十八歲時當年的徵兵季，就必須進入到軍隊。最終由於戰事而負傷無法繼續服役甚至犧牲的，可以免除家中這一輩兄弟的服役要求。
衡煜是家中長子，年幼時就隨父親經常外出打獵，鍛鍊戰鬥技能，以求在未來進入軍隊後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作爲長子，不得不在十八歲時，就進入軍隊服役，這也是他爲這個家做的貢獻，和應盡的義務。原本他並沒有任何怨言，但是在他服役第二年的時候，因爲長時間不能歸家探望，父母便遠行來到新撒格城看望自己。沒想到父母這次離家，卻再也沒能回去。
衡煜家中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沒有了父母的照顧，自己又不能脫離軍隊回家，十餘年來只是利用簡短的假期回去看望過兩次，兩個弟弟也始終把自己當做外人看待，父母的死也都歸咎於自己。他也沒有做過多解釋，只是默默承受着這些。他也沒辦法去解釋，畢竟父母的離世，跟自己是有直接關係的。
曾經有一度，衡煜也痛恨軍隊，痛恨那無邊的戰爭，可是每次接到出戰任務，他又變回成了那個生龍活虎的廝殺工具，因爲他還是一名士兵，他的責任讓他必須繼續衝鋒陷陣。
“我的父母早在我參軍之後的第二年就遭遇事故去世了。”衡煜想安慰長鬍子老伯，沒想到卻被勾起自己的傷心事。
老人搖了搖頭：“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啊。我們普通人的命運，不管怎樣都沒辦法跟王城裡那些身份高貴的人相比啊，唉……你的父母是遇到什麼事故去世的？”
衡煜咬了咬嘴脣，皺起眉頭：“說起來，真是慚愧的很。當時我剛參軍一年，其實那時候的我也算是個剛成年的孩子，離開父母和家人來到王城參軍，很多事就不像小時候在家裡那樣安逸了。在軍隊中成長的很快，我也漸漸變得成熟，可是思念家鄉思念父母兄弟的情感卻一直揮之不去。但是身爲王成士兵，我們沒有時間回家探親，於是我便找人給家裡帶了句話，希望父母可以來軍隊看我。沒想到，這竟然成爲了他們永遠回不去家的禍頭。”
衡煜把頭深深的埋在胸前，愧疚感再一次涌上心頭，十餘年來，父母的離世始終都讓他無法釋懷。
老人在桌子上端起一杯清水，遞給衡煜：“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裡。看得出來，這個事讓你壓抑了許久了。”
衡煜擡起頭，接過老人遞過來的水杯，眼眶中溼潤着，淚水卻一直沒有流出來，眼神中盡是苦楚和對願意傾聽自己的人的感激。
“這麼多年來，這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對別人說過，就連家中的兄弟都沒有。”衡煜喝了一口水，清了清有些悽啞的嗓子，繼續說道，“我在王城服役，第一年更多都是封閉訓練，不允許與外人有過多來往，包括家人。可是我實在太想家了，到軍隊來，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這麼久不見家人。是我讓父母陷入喪命的地步。如果我不讓他們來看我，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老人沒有再說話，一直在用眼神鼓勵着衡煜，將心中的憋悶說出來，釋放自己壓抑的情感。
“我們家都是農夫，家境也不是特別富裕，但至少在村裡有一塊莊稼地，父親也偶爾出去打打獵，爲家裡補充食材。父母來到新撒格城，沒有太多的錢住店，更不能住在軍隊裡。白天可以見到我，卻又不能相見很久，我還要繼續訓練。到了夜裡，他們只能在大街上隨便找個地方棲身。您知道，城裡的客店怎麼是我們這種鄉下人住得起的地方。況且城裡人都很瞧不起我們農夫，像轟乞丐一樣把父母往別的地方趕。”衡煜手裡端着水杯，雙手輕輕顫抖着說道。
“別以爲他們可以住在城裡就是上等人了，勢利眼到處都有。別太在意了，孩子。”
“要不是母親不經意間把他們半夜幾次被轟趕的事說出來，我還不知道他們經歷了這樣的事呢，我能說什麼呢，也只能像您說的那樣安慰他們。兩天時間與父母匆匆見了兩面，又聽說他們夜裡睡大街還被轟趕，我就馬上讓他們回家去，不要再留在城裡了。本以爲這樣，他們就不用受那份罪了，可是結果卻讓他們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送走父母的第二天，我與同期的新兵迎來了服役期間的第一次外派任務，是護送一支大型商隊前往聖戰之城。本來那支商隊是之前一天，也就是我與父母分別的那天開拔，由另一部分新兵擔任護送任務。當時不知道因爲什麼，出城之後沒多久就返回了新撒格城，然後改爲次日開拔，換做我們這部分新兵護送。第二天我隨着護送隊伍和商隊一起從南城門出去，一路向西往聖戰之城的方向行進。沒走多久，在一截官道的路邊上我看到一件破爛的衣服，很像我父親的，衣服周圍還撒了很多糧食殘渣和一些雜亂的車轍印。當時認爲只是衣服雷同而已，可是看到衣服上面獨特的補丁，我就直接聯想到了父親。我脫離了護送隊伍，將衣服撿起來，大聲喊着父親的名字，卻沒可能得到迴應。我的戰友出來勸阻我，我卻像失心瘋一般，四處尋找。終於在官道邊上的一個廢草堆裡發現了父親和母親的屍體。”
“草草掩埋屍體，這說明兇手很慌亂。”
“當時我完全沒辦法做任何理性的分析了，跪在父母的身邊只剩痛哭。我還因爲擅自脫離護送隊伍而受到責罰。但是因爲事發突然，我又有任務在身，我的隊長只好允許我將父母的屍體就地掩埋，但不可以立碑弔唁。這也是我最大的愧疚之處，他們不能在墓地下葬，卻只能長眠在嘈雜的官道旁。”
“你可以讓你的兄弟來取走他們的屍骨，再找合適的地方，二次下葬啊。”
“那都是許久之後的事了。包括父母的死因，也是幾天之後，在那次我護送的商隊中的一個人，從聖戰之城返回新撒格城後找到我，告訴我的。只不過就是一個拉着糧食的馬車的馬受驚了，商隊和護送的新兵們卻沒有人上前攔它。也正好經過我父母走的地方，我父親想要幫忙攔住驚馬，便脫掉外衣，上去攔馬。沒想到驚馬一腳將父親踹倒，馬車也隨着翻到，正好壓在母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