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島獨夫頓了頓,撲通一聲對着千葉滕秀跪了下來,聲音悲痛地說道:“對不起,師弟,我沒有想到枝子也在那裡,我很納悶,她既然就在縣城裡面,爲什麼會不來跟我見面?”野島獨夫心裡想的是枝子難道是被雷子明脅迫的?作爲人質留在縣城的裡面?
千葉滕秀爲他解開了這個答案:“她愛上了那個支那人,並且,有了他的孩子,你這一次的確是魯莽了,在行動之前,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枝子和她的孩子,這是兩條人命,而且是千葉家的大小姐,你要做好準備,家族可能會把你革職出門。”野島獨夫聽到千葉滕秀說自己可能被逐出門牆,心裡也很生氣,說道:“難道枝子愛上可惡的支那人就沒有錯誤了嗎?”
千葉滕秀的眼睛閃爍出銳利的殺氣,說道:“如果枝子還活着,自然是需要一個說法的,但是,她死了,難道,你想跟一個死人討要說法嗎?”
野島獨夫沉默了,是的,在死人的面前,活着的人需要做出讓步的,死人爲大。千葉滕秀說道:“我要把妹妹的屍體帶回去,你的人找到了嗎?”
野島獨夫嚥了一口唾液,心情很緊張,他在人前是一呼百應的將軍,卻始終擺脫不掉是一刀流千葉家族的弟子,真的被逐出門牆,對他的前程有很大的影響,一刀流的弟子很多,在日本軍方有很強的勢力,這些勢力會在關鍵的時候發揮作用,失去了一刀流弟子的庇護,他的軍旅前程基本上可以劃上一個句號了,除非能夠做出傑出的成績,事實上,他自從來到桃園之後,始終沒有被調入最可能立功的前線部隊就是因爲枝子在來到桃園之後幾天就失蹤的原因,這是一刀流的弟子對他保護枝子不力做出的懲罰。
現在,枝子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部下逼迫自殺的,將來,他是否能承擔起這個後果,已經不能猜測出來,一旦失去一刀流弟子的身份,報復可能會在自己偶然的失誤中被別人拿來利用打壓他的藉口。
在現場的調查收集工作秘密展開,在現場,找到十二個人的屍體,經過拼湊之後即使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屍體也找到了主人,但是,沒有發現枝子的屍體,據在現場倖存下來的山豹子和幾個士兵描述,當時的枝子是一隻手握着一個手雷的。
千葉滕秀懷疑地問道:“會不會被炸得粉碎了?”
野島獨夫知道,千葉滕秀雖然是軍人,卻不屬於作戰部隊,對於手雷的威力還是沒有常識的,他說道:“即使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是有跡可循的。”
爲了證實自己的話,野島獨夫找到一個年紀和身體的體重跟枝子差不多的女子,在這個女子的雙手上綁了兩顆手雷,引爆之後,發現這個女子的雙手被炸沒了,可是雙腿和軀幹以及不完整的頭顱還在,也就是說,手雷的威力不能把一個人炸沒了。
在現場找到的只有支離破碎的屍塊,沒有大面積大體積的女人屍體,因此,野島獨夫得出一個結論,枝子並沒有死去。
千葉滕秀得到這個消息,也鬆了口氣,枝子的武功比他還要高明,如果是沒有當時被炸死,那就不會死了,他把情況如實向大伯,也就是枝子的父親作了彙報。
枝子的父親命令他,發動一刀流的弟子,秘密尋找枝子的下落,務必把她送回日本。
野島獨夫得知枝子沒死,也鬆了口氣,起碼,逼迫師妹自殺的罪名是不用繼續扛着了,可是,心頭也是無比懊惱的這輩子跟枝子走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會再存在了。
枝子竟然會愛上一個支那人,這讓他看不起枝子,在無人的時候他會想到,那個貴族的女子,已經失去了她高貴的血統,給家族蒙上了羞恥的往事。
對周保真一家人的處理,則是秘密處死,凡是跟枝子接觸過的人,野島獨夫一定要殺掉。
根據山豹子的提供的線索,讓枝子愛上的那個男人雷子明,就是桃園西面十餘里的楊村人氏。
山豹子的話讓野島獨夫想起自己佔領桃園縣城之後那一天屠殺了一個村子之後的情景,那一天,他強姦了一個身穿花衣的女子,據說,那一天是那個女子出嫁的日子,而那一天,就是雷子明失去新娘的一天。
一切,都串連起來了,野島獨夫呆呆坐在桌前,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神奇的手,把自己的願望搞得一團糟,好像,戰爭就是爲了毀掉一個人的願望一樣。
他對身上新添的傷勢未好的山豹子說道:“把雷子明的一家人抓來,殺掉,我要爲枝子報仇雪恨。”
山豹子呆了呆,說道:“少佐先生,枝子不是沒有死嗎?”
山豹子的話換來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野島獨夫罵道:“八嘎,不許再說枝子的事情,你的明白嗎?”
山豹子捂着臉,心想,你特麼的想打老子就打,完全是沒有道理的嘛,說白了,你就是想報復雷子明而已,不過,禍不及家人,我們江湖人還是講究道義的,你們日本人來了,連最基本的道義也不講究了。他倔強地說道:“我是不會去抓雷子明的家人的,你想殺掉我,那就殺了好了,我勸你呀最好不好去捅那個馬蜂窩。”
野島獨夫怒極,指着門說道:“你給我滾,滾。”
山豹子走了之後,野島獨夫派出一隊士兵,到楊村去抓雷子明的家人,派的人就是一直在追蹤雷子明殺死李萬豪和巡邏的士兵等多起殺人事件的江川遠藤中尉,在那件事上江川遠藤的工作進展讓野島獨夫很不滿意,假如江川的工作能夠出色一點,他現在也不會那麼難做。
一大早,江川遠藤帶着一百多個士兵出發了,一個小時之後,到了楊村。
王可馨的擔心是多餘的,由於不能確定枝子的死亡信息,野島獨夫的搜城行動一直沒有展開,雷子明的逃跑跟枝子的生死相比,算是一件小事了,野島獨夫希望枝子真的沒死,當然不能繼續逼迫她,枝子連自殺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看似野島獨夫對雷子明網開了一面,事實上卻是放過了枝子。兩天之後,雷子明的身體好了很多,儘管有些虛弱,卻不像那一天那樣悲痛了,在見過無數的人的死亡之後,傷心和憂愁懷念都是沒有用處的,既然是日本兵殺死了枝子,那就血債血償好了,最大的敵人換成了山豹子。
雷子明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山豹子。
來到茗香茶樓,見到的是周保真一家被槍殺的屍體和已經焚燬的茶樓,鬼子已經撤走了,雷子明站在街邊看着死了之後還被吊起來的周保真一家人,心裡的憤怒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這些人裡面有周保真兩口子,還有他的兒子周明洪一家三口,周明洪的兒子只有七歲,小小的人身體被吊起來之後,脖子被拉得很長,那是脊椎骨被拉斷了的原因,周喜瑤的妹妹周麗也被殺害了,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還在讀書,還有兩個是茶樓的夥計和燒鍋爐的老人。
雷子明看着這一切,胳臂被一個人拉了一下,他吃了一驚,伸手去摸槍,回頭看時,卻是白頭鷹,原來,那一天,白頭鷹回妖嶺報信已經晚了,鬼子開始攻打山寨,他遠遠看了一眼之後就離開了,漫山遍野都是鬼子的部隊,他過去了只能被打死。
回來之後,白頭鷹離開了書店,在城裡蟄伏下來,他身上有錢,自然是衣食無憂,想把山豹子救出來,卻無法下手,想跟雷子明聯繫,這幾天雷子明一直行蹤無定,兩個人並沒有碰面,當茶樓被毀之後,白頭鷹更加擔心了,他今天正要離開桃園縣城,去別的地方謀生,沒想到看到了雷子明。
雷子明跟着白頭鷹來到一個衚衕裡面,兩個人蹲在街頭,白頭鷹說道:“十五哥,你不去救大當家的了?”
“大當家?”雷子明恨恨地說道:“大當家的投降了日本人,就是他帶着日本人燒燬了茶樓,你看看,那是九條人命,九個無辜的人,就這樣被殺了,這樣的漢奸,你還認他是當家的人?”
“啊?”白頭鷹還不知道這件事,縮了縮腦袋,摸了摸脖子,好像是確認一下自己的腦袋還在頭上似的,說道:“那十五哥,你家是不是在楊村住啊?”
“你問這個幹嘛?”雷子明警惕地說道。
“我聽說,聽說今天出動了一百個鬼子,去楊村抓人了。”
“啊?”雷子明猛地站起來,跺跺腳,心說,壞了,山豹子是知道他的出身的,既然他能帶着人殺到茶樓,怎麼會放過他的家人呢?
雷子明急忙說道:“兄弟,幫我一個忙,跟我殺鬼子去。”
“好,十五哥放心吧,咱不是孬種,就是覺得寡不敵衆。”
“別說那麼多了,你先出城,去楊村,我馬上就回去,還要找兩個幫手。”
“好,可是十五哥,我沒武器啊。”
“放心吧,我有。”雷子明把自己帶的雙槍拿出來說道:“你幫我把這兩支槍帶出去,這是五十元錢,你看着買一些什麼好了。”
“好。”
兩個人立刻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