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冷斐轉過頭,他往外頭走了幾步,他站在那裡,可以看見自己的孩子的病房,玻璃窗口映照出了那一個站在牀邊一動不動的纖細身影,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頭微微一頓,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他看着她那道纖細的身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嘆氣,但是他還是轉過身——準備離開……他告訴自己,他這樣是對的,畢竟冉笑是同他青梅竹馬的女人,畢竟只有冉笑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也真心實意的對待他……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他轉身的瞬間,一顆心還是隱約的作痛。
……
顧冷斐他母親姓趙,她叫趙清雅。趙家原本也是一個相當繁盛的大世家,而他的母親趙清雅,則是趙家的獨生女。她目前當年被顧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父親誘騙,在他母親完全不知情他已經結婚的情況下同她的母親在一起,而等到她母親懷了他——她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早已經同別人聯姻,他是個有婦之夫!
她母親懷着他回到了趙家,執意生下了顧冷斐。
在顧冷斐已經很模糊的記憶裡頭,他母親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女人,她會彈鋼琴,在他小時候還住在趙家的時候,她母親有一架純白色的鋼琴,他經常聽見她母親彈奏那架鋼琴。
她母親彈奏的樂曲,是他記憶當中最動聽的樂曲聲。然而在他七歲那一年,趙家破產,他清楚的記得,她母親說過,是因爲同城的另外一個世家何家在商業競爭中採取了卑鄙無恥的惡性手段,才導致了趙家的破產!
他的外公氣急攻心,腦溢血而死!他的外婆悲痛過度,感染了風寒,也沒有熬過去幾個月。而他的母親,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到給人洗盤子打工爲生,只是爲了養活他!
顧冷斐的童年,讓他徹底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從天堂掉落到了地獄之中,而他的母親,那個當年在陽光滿溢的房間裡頭彈琴的女人,此後連碰一碰鋼琴的機會都沒有了。家中的一切全都被變賣,他和母親被趕出了別墅,搬到了破舊的貧民窟的地下室!
那一段日子顧冷斐是不會忘記的——他經常一整天飢腸轆轆,而她的母親只能出賣苦力,換取一點點的可憐的酬勞來撫養他——這些都是拜何家所賜!
而他的母親在這種辛苦的勞作下感染了肺結核,不到一年也去世了,當他傻傻的坐在醫院覺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整個世界都毀滅的時候,他被送去了孤兒院。
而冉笑——就是他在孤兒院所遇見的第一個朋友。
冉笑比他大兩歲。顧冷斐第一次去孤兒院的時候,她就坐在孤兒院的鞦韆架上頭盪鞦韆,顧冷斐還記得,那一年,她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她盪鞦韆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是顧冷斐好久好久都沒有聽過的那一種開心。他愣愣的站在那裡,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姐姐走過來,低下頭摸了摸他的頭,聲音很溫柔很好聽,有點——有點像他的媽媽。
“你是新來的小朋友麼,我叫冉笑。你可以叫我笑笑,叫笑笑,是因爲我喜歡笑。”
她一邊說着,一邊對着顧冷斐特別燦爛的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格外溫柔,就像是春天的一縷陽光,能夠直直的照射到顧冷斐心上去。顧冷斐幾乎是一下子就記住了她。他記住了他叫冉笑,名字裡頭有一個笑字,是因爲她特別的愛笑。
她成了當初幾乎已經崩潰的顧冷斐,心上唯一的那一道白月光。
……
顧冷斐開車的時候,往事一樁樁的在心頭浮現着——當年小小的他心中發誓,只要別人對他好,他一定要加倍的償還。而這個時候,冉笑出現了。她照顧他,她對他真的很好很好——所以顧冷斐在心裡頭暗自發誓,他要對冉笑好一輩子,他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哪怕後面他經歷了再多……他也沒能忘記這句話。
顧冷斐低着頭,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羣,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脣。
是啊……冉笑是那個特殊的存在——可是他爲什麼覺得,一顆心,隱約爲了何妍夕而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