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勒言聽到程若珂的話，鬆開了她的腳腕，起身朝前走了。
程若珂意識到自己即將被展勒言拋棄，心裡突然沒了底，但是明明是她自己說沒事的，她又怎麼好意思開口留人。
於是她用剛纔的木棍勉強撐起自己，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儘量跟上展勒言的步伐。
但是才走了沒幾步，她就滑倒在地了。
“啊！”
程若珂歪倒在旁邊水草叢裡，好不容易快乾了的衣服，又被水浸透了。
展勒言聽到聲音後立即回頭，發現人不見了。
於是懊惱的罵了一聲，轉身往回走。
結果發現剛剛還一副‘我很好不用你管’樣子的程若珂，正在奮力從草叢裡爬出來，渾身溼漉漉的。
看到程若珂這幅滑稽樣子，展勒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雙臂交叉在胸前，高大的身影就佇立在草叢邊，低着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着程若珂和溼滑的水草‘搏鬥’。
等程若珂從草叢裡爬出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時候，才發現展勒言正在旁邊看她的笑話。
“很好笑嗎？”程若珂皺着眉頭揉自己的腳腕，發現膝蓋上又多了一個青紫的痕跡。
“恩。”展勒言很認真的回答。
程若珂仰着頭，氣呼呼看着這樣的展勒言，心裡默默罵了一聲混蛋。
“你先走好了，沿着河岸朝上游走，一定會回到大橋那裡，到時候只需要給警察局或者消防局打個電話來救我。”程若珂徹底放棄了繼續前行的想法，因爲她的腳是真的很痛。
展勒言卻突然蹲到她的面前，轉身將後背送了過來。
“上來。”他像是沒聽到她剛纔的話，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道。
上去哪裡？他的後背嗎？
“不用了，我……”
“上來！”展勒言打斷了程若珂，強硬的將她的雙手拉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後兩隻大手托住她……
程若珂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視野開闊了。
將近一米九的展勒言將她背在背上，隨着他行走時邁出的步伐，她的身體隨着起伏……
“能不能不要這麼僵硬，你很重，自己不知道嗎？”
也難怪展勒言這麼說，因爲打一被展勒言背起來，程若珂的上身就一直僵直的挺着，身體的重心都在後面，展勒言有種被人向後拖着的感覺。
“我……我只有九十斤而已。”程若珂被展勒言揹着本就不自在，被這麼一嫌棄，臉更紅了。
“趴過來。”他停下腳步，對程若珂說道。
程若珂慢悠悠將雙手放在了展勒言的肩膀上，身體微微前傾，感覺自己的前胸就要貼到展勒言的後背了，才停了下來。
展勒言卻突然雙手用力，將她向向上提了提，程若珂生怕自己掉在地上，本能的摟住了展勒言的脖子，整個人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別動。”展勒言終於滿意了。
程若珂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很喜歡這樣趴在展勒言的背上，寬厚，見識，讓她心中的不安瞬間消散。
那是一種很久以來都沒有出現在她內心中的安全感。
也許，這就是女人需要男人的原因，即使再堅強的女人，有時候也是需要一個這樣的後背來爲自己扛起壓力，遮風擋雨的。
“你爲什麼推開我？”展勒言因爲剛纔在水中被程若珂推開而耿耿於懷。
“我……只是覺得我可以……”程若珂吞吞吐吐。
“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是‘可以’嗎？”展勒言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嘲笑與埋怨。
程若珂無言以對。
“我只是不想成爲你的負擔而已……”
展勒言突然停住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程若珂。
“你已經是了，”他微微嘆息一聲，“自從你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打亂了我的一切，讓我徹底變成了一另一個人。”
他的聲音裡是少有的溫柔，像是在安慰程若珂，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揹着她，慢慢在江岸崎嶇的路上走着。
“十幾歲開始，我就做好了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你卻這樣闖了進來，讓我對人生有了新的期待，我第一次害怕死亡，因爲死亡會讓我失去你。”
“你睡覺的樣子像個嬰兒，蜷縮在我的懷裡，我可以看你看一整夜，捨不得睡去。”
程若珂覺得自己的心突然漏掉了一拍，隨後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他在說什麼？難道……他曾經整夜看着她睡覺嗎？
想到那樣的畫面，程若珂的心似乎被填滿了。
“你的一個小情緒，一句話，甚至一個表情，都能讓我心中掀起波瀾。”
程若珂愕然。
在她眼裡，展勒言永遠都是萬年冰山臉，心也是一顆冰冷的心，雖然有時候他會表現出難得的溫暖，但幾乎都保持不到第二天早晨。
“我一步步，走進了你步下的陷阱裡，再也沒能出來……”
“我……我沒有給你佈下陷阱……”程若珂雙手環抱住展勒言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了他的側臉。
她從來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去真正看清展勒言的內心世界。
原來，他冷漠無情的外表下，竟然包裹着這樣一顆脆弱又飽滿的心。
“你有，你用你的美麗，用你的純良，爲我造了一個天大的陷阱……”
程若珂伸出手，在展勒言的額頭摸了摸。
“你不會是……把腦子撞壞了吧？”
這也太不像平時的展勒言了，竟然誇她？還告白？
展勒言難得想要對程若珂表現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一面，被這麼一問，剛剛醞釀出來的一點兒情緒，全都跑光了。
“我累了。”他賭氣似的，停下來腳步，將程若珂放在旁邊一塊兒石頭上。
石頭夠大，於是展勒言則側身坐在了旁邊的空位。
一個尷尬，一個生氣，兩人就這麼沉默了老半天，程若珂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對，所以決定先開口。
“幾點了？”她見他手腕上帶着表，於是問道。
展勒言把手腕伸出去，自己卻不看。
程若珂身體前傾，看到閃着微微寶石光澤的錶盤裡，時間顯示凌晨一點半。
“還有幾個小時才亮天，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個地
方先睡覺。”
她又累又困，還受傷，加上身上黏糊糊的，難受極了。
展勒言依舊沒有回答。
“到底是誰要撞死你？”程若珂只能再找話題，“憑我對程旭的瞭解，他應該沒那麼大膽量……”
“方粵。”展勒言肯定的回答。
方粵？程若珂驚訝不已，怎麼可能？
“是你在他面前跟我秀恩愛，才惹毛了她，所以，我那臺三百多萬的車，和我今晚所遭受的一切，都該由你來補償！”
“憑什麼！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程若珂當然不服氣，“我頭被撞傷，腳腕也腫了，還有我的腿……到處都是傷……”
展勒言回頭瞟了一眼程若珂的小腿，那上面果然佈滿了細小的傷口和多出淤青。
“該死！”展勒言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塊兒淡藍色的手帕，在水中沾溼，爲程若珂擦拭上面不停滲出的血珠，“怎麼不早說！”
她的長裙遮擋住了一切，讓展勒言沒能及時發現那些傷。
他單手握住她的小腿，手帕一點點在傷口上擦拭着。
程若珂被冰水刺激傷口，自然是痛，但她卻雙手捂住嘴巴，將臉貼在膝蓋上，以掩飾自己臉上的痛苦表情。
“疼就叫出來，這裡除了我，沒人會聽到。”展勒言在擦拭傷口的間隙，擡起頭看了程若珂一眼說道。
不，程若珂心裡嘀咕着，就是因爲展勒言在，纔不想讓他聽到自己沒出息的叫出聲來。
雖然用手帕擦拭過，但白皙的皮膚讓那些傷口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展勒言再也坐不住了。
“走吧，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人家，你的傷口必須馬上消毒處理。”他決定帶程若珂再去找找看。
於是他再一次背起她，朝着上游走去。
漸漸的，江邊平緩的水流岸邊出現了一些魚塘，河面上也隱約能夠看到有漂浮着的隔離漁網。
“是魚塘嗎？那附近應該有人的吧？”
程若珂已經能夠感覺到展勒言的呼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沉重了。
走了這麼遠，他一定是累了。
“放我下來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展勒言並沒有放下他的意思，徑直朝魚塘走過去，並且發現前面出現了更多魚塘，在魚塘中，一條小路眼神向樹林方向。
展勒言用力將程若珂向上託舉了，讓她朝樹林方向看。
“有沒有燈光？”他吃力的問道。
程若珂瞪大眼睛，終於在快要放棄的時候，看到遠處似乎有燈籠一樣的東西，橘紅色的，光亮微弱。
“有光！就在那裡！”她激動的摟住展勒言的脖子，告訴他光的方向。
魚塘邊的小路兩側長滿了青草，池水裡不時有出來透氣魚發出啵啵吐泡泡的聲音，鼻間漸漸聞到了稻香。
前面是一個村子，燈光越來越近了。
“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程若珂有些擔心展勒言的體力，雖然是寒涼的夜，但他的鬢角已經落下了汗珠。
說着不想拖累他，結果還是成爲了他的負擔。
程若珂心中內疚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