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秦母又陪孩子們玩兒了會兒,看看時間不算早了,秦父就先出去了,秦母幫女兒餵飽了孩子,看着他們睡下,並沒有急着離開,反而擠在牀邊,同女兒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
這種母親間的談話機會畢竟不是很多,所以,聊得不錯。
沒過多久,秦雅芙放在牀頭的手機就嗡嗡響了兩聲。
秦母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看女兒取過手機,笑着起身下了地,隨口說道:“你們好好聊吧,把昨晚沒說的話都補回來。”
“媽,你怎麼也學的……”秦雅芙撓了撓頭,實在有些不好意,嘟起嘴巴,苦笑着揮了揮手,實在不知道能說點兒什麼了,林子航這個冤家,膩人膩得連母親都開自己的玩笑了。
“呵呵,你們感情好終究是好事,這沒什麼好害羞的。”秦母不以爲意地笑笑,隨即,眼神愈加慈愛,語氣溫柔地叮囑道,“好孩子,你們不吵不鬧,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我知道了,媽,你放心。”秦雅芙輕輕應着,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讓母親操了那麼多的心,委實感覺挺對不住她的。
母親走後,秦雅芙點開手機鎖,才發現,自己和母親都猜錯了,短信是薛晶晶發來的。
秦雅芙聽婆婆說過,薛晶晶最近請了年假,住在她母親家裡,她也知道秦雅芙現在在孃家,說最近要回省城,問需不需要捎着他們娘三個一起走。
薛晶晶和莫晗的經濟條件說不上太好,也不是很糟糕,她結婚時,三姨心疼女兒,陪嫁了一輛寶來車。
車子雖說不上太名貴,但勝在結實耐用上,莫晗作爲男人,自是不願意用到岳母陪嫁給妻子的車子,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薛晶晶自己開車的時候居多。
這次薛晶晶回孃家便是開車回來的,她擔心孩子們睡得早,會打擾到他們,所以特意給秦雅芙發了短信。
秦雅芙之前跟林子航正爲不想他辛苦來接自己而爭執不休呢,現在聽說薛晶晶要走,帶上他們母子自然最是方便了,於是就問她什麼時候出發。
薛晶晶說:“你不是纔到孃家嗎?我這裡有點兒事,大概得再晚幾天走,你們能等等嗎?”
“行,子航現在也不在家,我們不着急走。”秦雅芙回覆道。
“雅芙姐,我以前上大學後就一直留在省城,很少回家,還沒什麼感覺,可是,結完婚再見到我媽,心情怎麼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呢?”
就在秦雅芙以爲沒什麼可說的時候,薛晶晶卻又發來一條短信。
“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把母親的辛苦付出當做了理所應當,以至於忽略了她頭上悄然生出的白髮,和眼角慢慢爬上的魚尾紋是吧?”
秦雅芙同樣深有感觸,所以,回覆得也很深情。
“對,就是那感覺!”薛晶晶回得很快,深爲找到知音而高興,隨即說道,“從小到大,我媽愛炫耀的性子讓我很反感,卻因爲身份特殊,讓我學會了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也不表露出來,因此活得很累,對她總是懷着本能的排斥心理。”
“直到後來,長大了,經歷了那麼多的是非之後,我才漸漸理解了她要強、又無助的心情,再到我結婚,也是鬧了很久,纔算塵埃落定。”
“坦白說,結婚的時候,我曾經有過鬆了口氣的感覺,以爲終於可以遠離她了。”
“可誰知道,過年的時候回家,看到他們夫妻的容顏好像蒼老了許多,明明我也沒走多遠,但我媽看我的眼神卻帶出那麼多的不捨來,我一張羅走,她竟然紅了眼圈兒,卻又不肯說出來,轉過身去偷偷擦掉了淚水。”
“你知道那種滋味嗎?我都寧可她大聲罵我兩句,或者哭着說聲‘你別走’都好,而她偏偏佯裝沒事人似的,還特意保持着微笑跟我們揮手作別,唉!”
“那天我坐到車上,哭了一路,要不是公司忙,實在沒辦法繼續請假,我說什麼都想回去再陪陪她了!”
薛晶晶一口氣發來這麼多條信息,訴說着感悟,說得秦雅芙的心裡酸酸的,她本就是在爲父母親對自己的戀戀不捨而難過,看到薛晶晶也有同感,不由得嘆了口氣,回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好在我們現在明白這個道理也不算太晚,父母雙親還健在,好好珍惜還來得及。”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每個休息日都爭取回家來陪陪他們,你也知道,我媽的性子要強,又愛挑剔,她總說去我家不習慣,而且我又不放心他們坐車,所以,就乾脆我回來看他們好了。
我這次請了一週的年假,纔過去三天,再加上點兒別的事,大約得在四天後出發,就是先跟你打個招呼,省得自己走還挺麻煩的。”薛晶晶解釋了晚走的理由。
“行,我跟子航說一下,如果他提前從北京回來,沒準兒會直接過來接我們,不過,不管他來不來,我都告訴你就是,如你所說,我也爭取在我媽家多住幾天。”
秦雅芙的心情有些沉悶,她也想像薛晶晶那樣,多陪陪父母親,只是可惜,她帶着兩個孩子,來去一趟談何容易?
也因此,既然來了,就爭取明天跟林子航商量商量,容自己多待幾天,哪怕薛晶晶有事可以先回去,讓他抽空再來接也好啊。
跟薛晶晶發完短信,秦雅芙看看熟睡的孩子們,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老去,也會經歷到父母親面對成年、成家的子女們,牽掛、卻又不敢說出口的難過情緒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古親情最是難以割捨啊!
秦雅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九點多鐘,不算太晚,但也該休息了,可能是想了太多心事的緣故,就有些睡不着。
按理說,秦雅芙可以跟林子航聯繫一下,聊聊天也不錯,可是想到他出門在外,如果有應酬,自己聯繫他,便是打擾了;如果沒有應酬,既然他沒有找自己,或許是累了、困了也說不準,他若是能自己入睡,豈不是更好?
這麼想着,秦雅芙就放下手機,下了牀。
滿屋子溜達了一圈兒,秦雅芙忽然想起她所睡的牀底下有個木頭箱子。
箱子裡面裝的是秦雅芙和哥哥、姐姐小時候都很喜歡的詩集、雜誌、報刊、小說什麼的。
以前的時候,秦母因爲兒女們喜歡,就一直保留着那個木頭箱子。
後來,他們長大了,都快忘記那些東西了,卻在一次他們都在家時,被姐姐翻了出來。
依照秦雅顏的意思是,好好翻翻看看,把各自喜歡的書拿走,剩下的就賣掉,或者扔掉吧,否則總佔個地方,多礙事。
可是秦母倒不怎麼贊同,只說他們若是有特別喜歡的可以拿走,剩下的先放着吧。
當時,秦母眼裡的落寞,讓秦雅芙意識到母親應該是把這箱東西當做念想了。
看似只是一箱尋常的書籍,可因爲上面的文字曾經被兒女們多次翻看,彷彿也有了生命一般,令以前不太愛看書的父母親偶爾也會拿出來翻一翻,因爲這個想法,秦雅芙就沒讓姐姐動那箱東西。
今天晚上左右沒什麼事,秦雅芙看看睡熟的孩子們,再次給他們掖嚴了被角,重新下牀,輕手輕腳地動手從牀底下拖出了那個書箱子。
箱子上面蓋着一塊用來防灰塵的塑料布,可事實上,上面的灰塵並不厚,看來父母親應該經常擦拭吧。
這再次體現出爲人父母對子女默默無聲的思念之情,令秦雅芙的心裡愈加難過,想想自從自己懷孕後,回家的次數更少了,不知道父母心中有多牽掛呢。
輕輕掀開箱子蓋,裡面的書都有些年頭了,微微泛黃,卻保存得很好,書面平整,頁腳有過摺痕的,也被一一鋪開壓平。
箱子不大,兩摞十六開的書並排擺放完,還剩下一半的空間,另外裝進去個小一些的盒子,裡面放滿了字典、詞典,還有些小人書什麼的。
秦雅芙把小盒子搬出來放到了一邊,隨手從十六開的書上面取出一本看了眼,是姐姐上學時候特別愛看的文學雜誌。
她記得姐姐還曾經參加過一次那家雜誌舉辦的文學競賽,不記得得的是幾等獎了,不過那家雜誌社很尊重新人,雖然獎品不多,卻還是給寄了過來,是路遙《平凡的世界》創作隨筆——《早晨從中午開始》。
具體內容秦雅芙也忘記了,不過,當初那本書給姐姐的鼓勵不小,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沉浸在“文學創作”當中不能自撥,每天沒事的時候,除了寫作之外,就是小心翼翼地拿出書來來翻一翻, 好像對裡面的東西大有倒背如流的喜愛。
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秦雅顏的學習成績不理想,沒能考上大學,也就參加了工作,走進社會後,現實當中的忙碌和辛勞,漸漸地,也就淡了她曾經的“文學夢”,這類書籍自然也被束之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