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二十出頭,身着華貴的長袍,腰間環佩戴玉,挎有一柄直刃長刀,言語間,盡是蠻橫霸道。
而此時被他一手抓着的蘭妃兒,神情波瀾不驚,語氣清淡道:“小侯爺,妃兒正在給客人奏曲兒,還望小侯爺擔待,不要影響了怡香樓的生意。”
那青年當即呸!了一聲,道:“臭娘們,跟我裝什麼清高,誰不知道你是柳慕那個混蛋的相好,怎麼着,這次他家老頭子死翹翹了,你怎麼也不去弔唁一下?”
蘭妃兒依舊神情不變,“小侯爺,蘭妃兒正在陪客人。”
“客人?”那青年嘴角一撇,這才轉頭掃過葉衝、魯山二人,哼了一聲,喝道:“滾!”
向來是過關了頤指氣使的日子,竟直接言語驅逐起葉沖和魯山。
魯山本來見狀已經很是惱怒,若不是葉衝給了抓着他的肩膀,這傢伙肯定直接就跳起來破口大罵那個莫名其妙的青年了。
此時,饒是葉衝心中也有些火氣,自己剛要問道正事兒,就被這傢伙攪了局,還反過來趕他們滾!
葉衝當下給魯山和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那青年道:“這位兄臺,怡香樓是你家開的?”
此話一出,原本還憋着火氣的魯山當即噗一聲,剛灌進口中的酒水全都噴了出來。
那位抓着蘭妃兒手腕的青年,臉色卻瞬間變得陰沉,一雙眸子中能爆發出徹骨的冷意,盯着他們。
門口隨着青年一同前來的幾人,更是破口大罵。
“混賬東西,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嗎!”
“他媽的,連我們小侯爺都敢招惹,是不想活着出去了吧!”
“小侯爺,你帶着蘭妃兒走,這兩個不識相的狗東西交給我們了!”
皆是一副要捋着袖子上來幹架的架勢。
葉衝聽着他們那些污言穢語,嘴角不置可否地一笑,早就聽說齊地之人粗鄙,眼前這位既然被稱小侯爺,自當是身世顯赫,卻不料身邊的跟班,如此潑皮混混一般,還真是所傳不虛。
他靠在椅背上,五指搓弄着酒杯,看着那冷眼瞪着自己的青年,老神在在道:“這位……小侯爺,倘若怡香樓是你家開的,你讓我們走,還請先退還我們銀兩,倘若不是你家開的,抱歉,蘭妃兒姑娘,是我們請的,你,滾出去!”
葉衝處事向來穩重,但是並不是毫無火氣之人,眼前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侯爺,正在他打聽柳三兒消息的時候闖進來,打斷了他,還一副驕橫無匹的樣子,連他的跟班都起鬨罵街。
若是繼續穩重下去,那他就不是曾經的商界梟雄葉衝,而真的變成幾年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懦弱小子葉衝了。
葉衝的話剛一落音,魯山當即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盤子嘩啦啦作響,“還有門口的那幾個雜碎,都趕緊滾出去,小爺是來這瀟灑的,不是來聽一幫不孝子罵爹的!”
這話,猶如一根導火線,瞬間引燃了原本已到隨時都會起衝突,**桶一般氛圍的包廂。
魯山胸中早就十分不滿,此時說起話來,當然也是毫不留情。
於是那位小侯爺臉上神色就更加冰冷了,嘴角露出一抹陰鷙的冷笑,道:“柳慕剛剛服軟,今兒居然冒出兩個不怕死的臭蟲,也敢跟我叫囂,嘿,這麟都還有這麼不怕死的人,我倒是第一次遇到。”
隨即,他轉頭看向門外:“劉漢,鄧亮,把這兩個傢伙的舌頭,給我割下來!”
“是!”
“明白!”
門外的兩個青年倉啷一聲,各自抽出一柄黃階上品的長刀,踏入了包廂門檻,像葉沖和魯山二人走來。
一旁的蘭妃兒此時嬌斥道:“慢着!”
而後她轉頭看向那位青年,道:“小侯爺,他們只是兩個聽我唱曲兒的客人,你如此步步相逼,是今天非要撕破臉皮不可嗎?”
眼神體態依舊動人,只是聲音,卻冷了幾分。
那小侯爺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面前一拽,瞬間就幾乎與蘭妃兒面對面貼在一起了。
蘭妃兒咬着牙往後仰着腦袋,那小侯爺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聽好了,以前你對我避而不見,無非是因爲柳慕那個傢伙照拂着你,柳老頭跟齊王關係好,不僅僅是我,其他人也都存了幾分忌憚,這才讓你能夠賣身不賣藝。哦,當然,只是對其他人賣身不賣藝,誰知道你這看似冰清玉潔的高貴姿態,在柳慕面前,是不是成了淫娼**。做妓女做到你這種份上,也是有幾分能耐的。不過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以後,柳慕都不會在關照你了,他已經把你讓給我了!你說我撕破臉皮,是跟誰撕破臉皮?跟你嗎?”
青年的手指在蘭妃兒的面頰輕輕一彈,“這麼吹彈可破的臉皮,我可不願意撕破呢。”
蘭妃兒面龐一扭,掙扎着要脫身。
“還跟我拿着架子呢?”那小侯爺嗤笑一聲,死死地拽住她,道:“是想着柳慕回來親口告訴你嗎?我告訴你,他家的老頭子一死,柳氏劍莊,就會在齊國消失了,柳慕他一心只想在軍中贏得功名,而我,能夠給他功名!我告訴你,不要再妄想什麼人能夠給你撐腰,今天,你就是我的了,柳慕爲了他自己的前途,送我的可不只是你區區一個妓女,你真當他還有心思在你這兒?”
蘭妃兒的一雙眼睛,已經幾乎要溢出水來,“小侯爺,蘭妃兒從來就不是什麼人的,沒有人能夠做決定,把我讓給誰!”
“嘿,不管你之前是不是誰的,但是現在,是我的了!”那青年探頭在蘭妃兒發間輕輕一嗅,滿臉得意之色,旋即看向他那兩位跟班道:“怎麼還不動手?”
那二人本已來到桌前,只是見那蘭妃兒呵斥,才頓了一下,此時看到小侯爺再次發話,便再不耽擱,各自揚起長刀,便要向葉沖和魯山的身上橫拍過去。
小侯爺讓他們割舌頭,他們也不會逾矩直接砍人,所以只是用刀背拍向他們。
長刀落下,頓時有噗!噗!兩聲響起。
而後整個包廂內的氣氛陡然一滯。
連那位小侯爺和蘭妃兒,都同時轉頭看去。
只見那兩位跟班,緊咬着牙關,身體發顫,臉色憋得通紅,用力地拽着長刀刀柄。
而刀身,分別被葉沖和魯山用手掌按住。
那是黃階上品的長刀,那兩位跟班,也都是氣海境七重天的實力,居然被這兩個無名小子連刀都抓住了!
那位小侯爺心中頗感震驚,正要發話,就見桌子後面的胖子,突然騰躍而起。
魯山原本肥胖的身軀,此時如猿猴一般靈活,一手抓着椅背,一手鉗住刀身,雙腳從地面躍起,直接就踹在了那兩位跟班的身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凝滯,以至於那兩位跟班,連躲的時間都沒有。
噗通兩聲,那二人皆是被一腳踹出了門外,哀嚎不已。
而魯山則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將手中的長刀哐啷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葉衝原本抓住的那柄長刀,也早已丟到了一旁。
這個時候,怡香樓的老鴇突然闖了進來,大呼小叫道:“小侯爺,您不是說過,只帶走蘭妃兒,不動手的麼,小店還要做生意啊,千萬別動怒,別動手啊!”
“去你媽的!”那青年一腳將老鴇也踹了出去,而後瞪着葉衝他們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他那兩位跟班的實力,在軍中也算翹楚,面對這二人居然毫無招架之力,這位小侯爺這纔開始正視葉沖和魯山二人。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實力,他不得不重新打量他們一番。
“你管我們是誰,我們是怡香樓的客人,現在,要麼你自己滾出去,要麼跟你那兩個狗腿子一樣,過來讓小爺我給你踹出去。嗯,不行,剛纔你說什麼來着?對了,要割我們的舌頭,我也得先割了你的舌頭,然後再把你踹出去!”魯山一邊說着,一邊還捏了一片塗滿辣椒的牛肉在嘴裡咀嚼着,臉上滿是享受的神情,似乎根本都沒把這傢伙放在心上。
那青年氣極而笑,指着他們道:“你可知道,你們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去你媽的後果!”魯山一把抓起那個被他吃完了牛肉的盤子,嗖!一聲朝那青年面門扔去。
噹!
那青年瞬間鬆開蘭妃兒,抽出自己的長刀一擋,盤子掉落在地,摔得稀碎。
刀是玄階中品的長刀,絢麗的靈紋,閃耀着湛藍色的光芒。
這一次,葉衝騰身而起,身體化作一道殘影,倏地一下,躍到那青年的面前,身手就掐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那青年更是絲毫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察覺到手腕處鑽心的痛楚,渾身的真力,怎麼也使不出來,緊跟着手掌一鬆,長刀也哐啷落地。
“你……你要幹什麼?”
此時的他,當然清楚,自己遠不是對方的對手。
葉衝沒有回答他,而是掐着他的手腕,往他胸前一扣,推着他一步步向門外倒退而去。
“你放手!”
那青年臉色依然漲紅。
包廂外面,許多濃豔的妓女在圍觀着,之前那兩個跟班,還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而後看着他們的主子如此被推着退了出來,皆是震驚無比。
葉衝臉上忽然露出弔詭的笑容,“我說,該滾出去的是你!”
話一落音,他手臂突然用力,將那青年提起,用力擲了出去。
只聽一聲慘叫,那位不知姓名的小侯爺,便恰好落在樓梯上,一陣忽通聲響,順着樓梯一直翻滾到最下面。
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而後葉衝拍拍手,沒事兒人一般,重新走回包廂,順手吱呀一聲,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