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府邸。
門口兩座石獅子,朱漆大門上方是一塊匾額,上書“常春侯府”四個大字。
青磚碧瓦,高牆大戶,這就是葉衝對沈府的第一印象。
推開大門,詢問過門口的小廝,得知自己的父親正在正堂與沈風陽喝茶,葉衝便在那小廝的帶領下,往正堂走去。
說實話,他很有些好奇,自己印象中的那個農夫父親,是如何攀上沈府,並且還能夠被沈風陽親自接待,在正堂喝茶的。
這可不是一個農夫該有的禮遇。
一路上,葉衝踩着腳下的青石板小路,觀察着沈府的佈置。亭臺花園,假山小池,錯落別緻,彰顯着侯門氣勢。
只是偶爾遇到一些人,看向他的時候總是指指點點的,神色頗爲古怪。
來到正堂。
那小廝在門口到了一聲,“侯爺,葉衝到了。”
裡面傳來一個溫醇的嗓音,“以後要叫葉少爺,好了,你下去吧,葉賢侄快快進來吧。”
語氣溫厚熱切,卻讓葉衝微微皺眉,葉少爺?賢侄?嘿,看來這位侯爺還真給自己那個農夫父親的面子啊。
葉衝推門而入。
堂上坐着兩個男子,其一身着華服,蓄着幾縷小鬍子,目光深邃,微笑着看向葉衝。
此人正是沈風陽。
“沈伯伯好!”
葉衝向沈風陽問禮道,在印象之中,他兩年前就是喊沈風陽沈伯伯,而不是侯爺。
然後,葉衝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大咧咧喝茶,身上穿着跟自己一樣的粗布衣,只是要髒破少許,臉上鬍子拉碴,頭髮油亮顯然很久沒有洗,風塵僕僕地落魄如同乞丐的男子身上。
“父親。”葉衝脫口而出,顯得是那麼自然,雖然眼前的形象是那麼邋遢不堪,可他還是由衷地生出了親切感。
葉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想,這或許就是血緣關係吧。前世身爲孤兒的他,並沒有過如此神奇的情感體驗。
葉衝的父親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兩年不見兒子久別重逢的感覺,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坐吧。”
葉衝表情有些尷尬,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家裡,人家主人還沒客氣呢,你倒先讓我坐了,這合適嗎?
“賢侄別愣着了,呵呵,一定是兩年沒見到你父親,情緒有些激動吧,快快入座。”沈風陽絲毫不介意地笑着,然後轉頭看向葉衝的父親,“重樓啊,賢侄今日十五歲及冠禮,等下我叫人擺酒上香,好好慶祝一下。”
葉重樓,也就是葉衝的父親,聞言只是搖了搖頭,“鄉下人,沒那麼多講究,不必興師動衆搞什麼及冠禮,只要做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該做的事情?葉衝聽到這話的時候稍稍一愣,及冠也就是成年了,不做及冠禮,那什麼是該做的事情?
他注意到沈風陽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稍稍有些尷尬。
就在這時,正堂的門忽然再次被推開,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女闖了進來,打斷了他們。
那少女葉衝隱約有些印象,是沈風陽的第二女,名叫沈倩兒,年紀比自己小上少許。只是這少女臉上的神情不大對勁,一臉憤怒的樣子。
“倩兒,沒見我和你葉叔叔談事情呢嘛,你闖進來做什麼!”沈風陽看到沈倩兒之後,當即喝了一聲。
“哼!”那沈倩兒瞪了他父親一眼,然後徑直走到了葉衝面前。
“嘿!土包子!你給我聽好了!”她指着葉衝毫無顧忌地道:“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個土包子,是配不上我姐姐的!”
安靜坐着的葉衝被沈倩兒這沒來由的指責弄得一愣一愣的,皺了皺眉頭,在心裡消化着剛纔她的那番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姐姐?
葉衝立時就察覺到,貌似有些事情,他自己一直被瞞着。
因爲原本那個“葉衝”的記憶中,也不存在這樣的事情,他甚至並沒有見過沈倩兒所說的那位“天鵝”姐姐,不知道她是美若天仙,還是醜如鳳姐。
葉重樓這時候倒是哈哈笑了起來,他伸手抓了抓臉上的鬍子,探頭看着沈倩兒問道:“小侄女,你說說看,我這個……嗯……土包子兒子,爲什麼配不上你姐姐啊?”
葉衝下意識轉頭看向沈風陽,後者此時嘴角隱約掛着一絲冷笑,低頭喝了一口茶。
只見沈倩兒雙手掐腰,像是一頭驕傲的小鹿一般昂着腦袋,絲毫不懼地迎上葉重樓的目光,道:“他是鄉下來的,土包子一個,我姐姐是常春侯的女兒,家世就配不上。還有,他在神將院呆了兩年,都還沒開闢氣海,大家都叫他廢物,而我姐姐是青瀾院院長的關門弟子,現在已經氣海境三重天,是公認的天之驕女,你說,你兒子能配得上我姐姐嗎?我要是他,我就主動解除婚約,免得被人恥笑!”
“倩兒,不得無禮!”沈風陽在沈倩兒說完那番話之後,放下茶杯,冷着臉斥責起來,“你怎麼能這麼跟你葉叔叔說話!”
沈倩兒底氣十足,“我說的是事實!”
一旁的葉衝看着這對父女的“表演”,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沈風陽說的是無禮,並沒有否認她小女兒所說的自己配不上她姐姐的事實。聯想起沈風陽剛纔的表情,他雖然親切地稱呼自己爲賢侄,自己這兩年在神將院那怕被人打成重傷沈家卻都沒有派人去過問一下,就這樣,沈倩兒不僅知道自己沒有開闢氣海,還知道大家都叫自己廢物……
他的心中對這件事情就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侯門中人,果然是心深似海啊!葉衝並不清楚沈倩兒是不是提前被家裡人交代好的,即便不是,也一定有人故意挑唆。可以肯定的是,她說出的那番話,也正是那位親切地稱呼自己爲賢侄的常春侯爺的心裡話。
他好奇的是,自己那個農夫父親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如此煞費苦心地佈局,實在是夠擡舉他們父子的。再者,這婚約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丫頭片子,說話不知輕重,重樓和賢侄你們不要往心裡去啊。”沈風陽瞪了一眼沈倩兒,“臭妮子,給我滾出去!”
“哼!他就是配不上我姐姐!”沈倩兒撅着嘴巴一臉委屈,然後恨恨地瞪了葉衝一眼,這才轉身跑出門外。
葉衝很無語,是你罵我我又沒罵你,要委屈也應該是我委屈才對吧……
“何必動氣呢。”葉重樓臉上微笑如故,微眯着眼睛道:“小孩子嘛,何況我覺得她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我兒子好像真的配不上你家卿兒。唉,當年老侯爺就不該立下這麼一個婚約嘛,這讓我們這些做後輩的多爲難。”
葉衝聽着自己父親這番話,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他敢肯定,自己這個便宜爹看穿了沈風陽的意思,是故意拿老侯爺來噎他的。
他只是不清楚自己的父親和老侯爺怎麼又有了關係,沈府的老侯爺,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吧。
“重樓千萬別這麼說,當年你爲我們沈家披肝瀝膽,在戰場上多次救了我父親的性命,他老人家也是爲了答謝你的救命大恩,才立下這個婚約的。”沈風陽一臉懷念的表情,“若不是你,我們沈家就沒有得封侯爵的今天,你對於我們沈家的恩德,我們沒齒難忘。”
“所以你堅定地要把女兒嫁給我兒子?”葉重樓咧嘴一笑,“我就說嘛,這如今都是當上常春侯的男人了,是不可能視長輩的決定如無物的。”
“呃……重樓你……”沈風陽當即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葉衝看着這一幕,只覺得自己這便宜老爹真是個人才,太幽默了也。不過他倒是沒想到,自己記憶中每天種地喝酒的邋遢父親,居然還對沈家有過這樣的恩惠,在戰場上救過老侯爺的性命,那麼……他應該戰功顯赫纔對吧,爲什麼如今落魄到這步田地?
他很快就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當前,應該看着自己的便宜老爹和僞君子侯爺鬥法纔是。
葉衝對抱上常春侯的大腿並沒有興趣,他知道無論哪個世界都是隻有自己變強纔是真理,至於婚約,他更是第一次聽說,而那位天之驕女的沈家“天鵝”,他連見都沒見過,可不敢生出吃的想法,萬一長得很難看咋辦?
就在這時,沈風陽放下手中的茶杯,像是決定了什麼,伸手拍了拍掌,向門外高聲呼道:“把東西搬進來!”
然後葉衝就見到幾個家丁擡着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放下之後,又掩門離去。
沈風陽也從座位上走下堂去,來到那箱子一旁,對葉重樓道:“重樓,先父的意志我們做晚輩的本該遵循纔是,只不過,世事出人意料。我也沒想到卿兒在武道上這麼有天賦,而賢侄……賢侄可能不大適合武道,所以……”
葉重樓冷笑着打斷,“所以你覺得我兒子,配不上你女兒,你想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