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丈夫和孩子的父親……”向陽喃喃念着,心裡是掩不住的失望。
那愛呢,有嗎?他不敢問了,怕又是失望的回答,他的心已然千瘡百孔,無法承受更多。
“你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不知道爲什麼,海燕莫名覺得心痛,就是兩人關係艱難的時候,她都不曾見過向陽像今天這樣脆弱。
“沒事,你也沒說錯話,錯的人是我。”是他錯,是他不知足,妄想得到更多,過去他傷海燕那麼深,又怎麼能奢求海燕還愛他,能再他身邊就不錯了。
就這樣吧,這樣已經很好了,向陽這樣告訴自己,可爲什麼心會那樣痛,海燕清澈水眸裡的茫然刺痛了他,讓他覺得自己很卑鄙,很不堪,向陽無法再看,起身朝浴室走去。
海燕傻眼了,愣愣地看着向陽走向浴室的背影,有些蕭條的感覺,海燕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說,她都快弄不清到底誰錯了,可直覺告訴她,她的話傷到了向陽。
海燕剛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她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她只能暫時去接電話,海燕在喂一聲後就再沒出聲……然後,她臉色迅速轉白,連手機滑落地都沒發覺,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浴室的門關上幾秒後又開啓,向陽走了出來,他忘記拿衣服進浴室,見海燕如風中落葉般搖晃的身體,好似隨時會倒下,向陽快速走過去,接住她身體。
“怎麼了?”他問,海燕不說話,雙眼茫然的沒有焦距,臉色卻白的嚇人,向陽心痛如刀割,忍不住提高了詢問的聲音。“到底怎麼了?”
海燕被他的聲音震回了些理智,她抓住向陽的手臂。“爺爺……爺爺出事了。”
爺爺,向陽反應過來,海燕說的是杜爺爺,他拍着海燕肩膀,柔聲安撫。“別急,慢慢說。”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壓根沒聽到向陽的話,慌了心神的海燕,放開向陽手臂,六神無主的不知道做什麼好。
“海燕,海燕,看着我,看着我。”握住海燕雙肩,迫使她看着自己,向陽說:“聽我說,你先別慌,我馬上帶你去杜家看看。”
杜爺爺年紀大了,會出個什麼意外誰都說不準,最好的方法就是現在去杜家看看。
“好。”海燕應了聲,突然想到剛纔的電話,臉色一變,急切的說:“不,不是去杜家……醫院,我們馬上去醫院。”
剛剛的電話就是通知她爺爺被送進了醫院,海燕掙脫開向陽的手,快步往門口跑,向陽拉住海燕想要跑走的身體。“別急,我陪你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海燕點點頭,心也安定了些,向陽見她冷靜下來,拿了件外套給海燕穿上,抄起沙發上自己的外套穿上,牽着海燕走出門,路過樓下客廳時,向陽吩咐安嫂多照注意樓上的兩個孩子。
看着向陽有條不亂的安排着,海燕慌亂的心突然就平靜了,有他在身邊,她還有什麼好慌,好怕的。
向陽和海燕趕到醫院,杜爺爺剛從急救室轉入加護病房,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建議家屬都在這裡陪着,病人隨時有可能出現狀況,醫生說的很含蓄,但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杜爺爺的時間不多了。
加護病房外,杜少凡,李語蘭,向陽,海燕都在,杜海安和嚴雨虹沒住在本市,不可能跟海燕和向陽一樣那麼快趕到,杜海珊在服刑,自然也不在。
醫生交代完後離開,海燕腦子裡嗡嗡直響,雙腿支撐不住自己身體,晃了幾晃,一隻大手伸來輕輕扶住她腰身,身子被帶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海燕擡頭,見向陽正擔憂的看着她,微微扯出一抹淺笑,像讓向陽安心,可海燕失敗了,因爲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向陽摟住她的手臂加重了些力道,給她無聲的支持。
海燕明白他的意思,轉頭看着加護病房裡躺着的老人,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麼強烈地感覺他即將離開,他是那麼強硬的存在,固執專橫,古板霸道,是她對他的形容,也是他留在她心裡的形象。
父母的死她歸咎在他身上,恨他,不承認他是親人,甚至不惜和他對着幹,他卻將她的做法當成是晚輩的叛逆,只要是她的要求,沒有不達成的,更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知道她不再接受他提供的任何幫助,他就讓杜海安來關心她,給她幫助,他一直都在等着她認他的那一天。
蹉蹉跎跎,十數年過去,她終於放下了過往和他相認,可爲什麼這麼短暫,在她好不容易對他改觀後,他卻即將離開。
看着看着,海燕心裡溢滿悲傷,淚水一滴一滴滑落,直到模糊了她的眼睛,靠在向陽懷裡低低的哭了起來。
海燕的悲傷,向陽感同身受,緊緊摟着她,任她在自己懷裡哭,他明白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唯有安靜地陪着她,海燕現在面臨的事情他也曾經歷過,爺爺去世時,他甚至比海燕還要難過,同時要面對的還有家族企業的繼承,多少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着向家的財富,那段日子,他可謂是煉獄裡走了一遭。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李語蘭看着病房裡的老人,也是眼淚巴巴的掉。
杜少凡心裡也不好受,見妻子哭的悲切,安慰她說:“語蘭,爸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好,這不怪你。”
“不,少凡,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李語蘭搖頭說道:“如果我不拿海珊的事情去怪爸,他就不會氣的心臟病發作,然後躺在裡面。”
公公雖然嚴厲了些,但對她一向不錯,她卻因爲女兒坐牢公公沒有動用關係幫海珊,一直怪他,現在想來,李語蘭覺得自己的行爲不是人做的。
海燕震驚的停止了哭泣,向陽蹙起的眉宇間透着凝重,兩人都看着李語蘭。
“你說什麼?”杜少凡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妻子。“語蘭,你做了什麼?”
“少凡,對不起,對不起。”李語蘭愧疚的低下頭,嘴裡說着道歉的話。
杜少凡上前一步,雙手握住李語蘭的雙肩。“你明明知道爸有心臟病,你還拿海珊的事情去怪他。”
他就奇怪,父親身體一向好,心臟病因爲平時都有服用藥劑,控制住,怎麼說倒下就倒下了,原來是自己的妻子說話刺激了老人。
“對不起,對不起。”李語蘭還在一個勁兒的道歉,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通過杜少凡和李語蘭的對話,海燕和向陽一下子就明白了緣由,海燕身體一軟,好在向陽摟着她,不然她就坐到地上去了。
“你等着海安回來給他交代吧!”杜少凡氣得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好,放開妻子,身體連連後退,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李語蘭臉色瞬間變白,眼裡出現驚恐,是啊,海安對這個爺爺最是在乎,每次離開前都會囑咐她照顧好爺爺,若是海安知道她不但沒照顧好爺爺,還那爺爺氣得心臟病發住進醫院,一定不會原諒她。
海燕和向陽對視一眼,沒說話,向陽摟着海燕到一邊的椅子上休息,醫生建議不要離開病房,他們就不離開。
杜少凡頹喪地坐到另一椅子上,對妻子失望透頂,話都不想和她說。
李語蘭心裡愧疚,還擔心兒子回來找她說事兒,靠在牆上動也沒動一下。
這時,加護病房裡突然警報響起,醫生們紛紛衝進去,等在外面的四人立刻警覺起來,海燕臉色蒼白如紙,父母去世時的那種恐懼又浮上心頭,她感覺自己的手腳都是冰冷的。
不一會兒,一位醫生留下,其餘的退了出來,對外面的家屬遺憾地搖搖頭。
杜少凡不管不顧,第一個衝進病房裡,跪在杜爺爺病牀前,握住杜爺爺的手,不住的叫着他。“爸,爸,海安還在路上,您撐住,等他回來。”
“爸,我錯了,您一定不能有事。”李語蘭也跟着衝了進去。
海燕是向陽帶進去的,因爲她腿軟的無法支撐自己,杜爺爺睜着眼睛,見到海燕和向陽進來,對海燕伸出手,海燕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推開向陽跑過去,雙手捧住爺爺的手。“爺爺。”
杜爺爺嘴脣蠕動了幾下,蒼老的手自海燕手裡滑落下來,緩緩閉上眼睛,終究沒有等到杜海安回來見最後一面。
旁邊的醫生過來查看了一下,宣佈病人去世,杜少凡和李語蘭瞬間跌坐在地上,呆滯的沒有反應,海燕整個人懵了,向陽過去摟住她,對醫生點了點頭,醫生走出去。
向陽目光看了眼杜爺爺,掃向杜少凡和李語蘭,沉聲說:“杜爺爺心臟病發去世,一會兒杜海安到了就這麼說。”
海燕身體顫了下,雙眼木訥地看着杜爺爺。
杜少凡震驚的擡頭看着向陽,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突然他又明白了向陽的意思,垂下頭,雙手緊緊握住杜爺爺冰涼的手。
李語蘭更是詫異,她喃喃問:“爲什麼?”
“不想杜家散了,不該說的最好閉嘴。”向陽不屑給她解釋,緊摟住海燕。“我們出去,讓叔叔陪着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