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幽悠和冷燁落坐在向南對面,孫幽悠想抽回被冷燁握着的手,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如願,她也就放棄了,他愛握就讓他握着,反正她不會少塊肉。
向南起身去倒了三杯水,冷燁和孫幽悠面前放兩杯,另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向南邊坐下邊說:“這裡不是我做主,沒有檸檬汁。”
“沒關係,白水也是一樣。”對向南微微一笑,孫幽悠問:“向南,海燕和小宇好嗎?”
冷燁保持沉默,表示他無所謂,見孫幽悠又露出進門時的笑容,心裡特不是滋味,握住她柔荑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悠悠何時對他這麼笑過,都叫她不要這樣笑了,她還就是不聽。
“除了想你之外,一切都很好。”溫潤的眸子看着孫幽悠,向南俊逸的臉龐上露出和煦的笑,如陽光般溫暖。
“我也很想他們。”垂下眼眸,孫幽悠語氣裡的落寞誰都聽的出來。
她是真的想海燕,想小宇,尤其是小宇叫她媽咪時那糯糯的聲音,她有時候做夢都聽到小宇喊她。
冷燁在孫幽悠手背上拍了拍,給予無聲的安慰,他了解悠悠,一直以來他也看的很清楚,悠悠想回法國,是他不讓悠悠回去,所以悠悠纔會這麼難過。說他膽小也好,說他不講理也好,什麼都好,他不敢讓悠悠離開,怕悠悠走了就不回來了,或者又一次失蹤,到時候他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年找她,不是他沒耐性找,而是他們蹉跎了太多時間,他不想再浪費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即使他不能寸步不離的跟着悠悠,但起碼,他知道她在哪裡,他一去就能見到她。
“想他們可以回法國看看,小然抱怨說,你不在家,他找女朋友都提不起勁兒了。”向南微笑着把小然給賣了,而且他心安理得。
孫幽悠一瞪眼,說道:“他還在禍害人家女孩,叫他等着,朵朵和翱身體再好些,我就帶着他們回法國,看我怎麼收拾他。”
向南來不及接話,冷燁先接過話。“悠悠說的對,等兩個孩子身體好了,我們一家人去法國看你們。”
孫幽悠錯愕的看着冷燁,冷燁回以她寵溺的一笑,伸手把她長長的頭髮攏到耳後,溫情在兩人間流動。
如此親密的動作刺痛了向南的眼,他知道冷燁是在向他示威,也是警告他,孫幽悠是他冷燁的,壓住心痛,向南對冷燁有好一笑。“歡迎。”
除了這兩個字,向南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悠悠和冷燁有一對孩子,他們確實是一家人,自己只是悠悠的親人,再沒其他。
這個認知在他讓冷燁把悠悠帶來時,就已銘記於心,只要悠悠幸福,他願意退到親人的位置,在背後支持她,保護她。
“謝謝。”冷燁誠懇的道謝,對向南的話,他毫不懷疑,向南對悠悠的愛不少於他,他勝在先認識悠悠,先在悠悠的生命中站穩了腳。
孫幽悠看着兩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和冷燁會不會有未來,她說不準,但辜負向南是必然的了,她已經站了向南那麼多年的時間,不能再自私,向南是那麼好,那麼優秀的男人,他值得一個愛他的女人。
只有讓向南對她徹底的死了心,向南纔會碰上他的真命天女。
孫幽悠側身,看着冷燁說道:“冷燁,你先出去。”
“什麼?”冷燁不敢置信的看着孫幽悠,以爲自己聽錯了。
向南卻是一臉平靜,他明白悠悠讓冷燁出去的原因,無非是想給他留點面子。
“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向南單獨談談。”看着冷燁瞬間變的難看的臉,孫幽悠還是將話往明瞭說。
“我在這裡有什麼不能談的?”沉鬱的眸子盯着她,雕刻般的臉部輪廓緊繃起,冷燁聲音裡掩不住的受傷。
冷燁就不明白,她要和向南說什麼,非得要避開自己。
孫幽悠身體一顫,垂下眸子,說話的語氣很輕很輕。“先出去,行嗎?”
她不敢看冷燁受傷的眸子,那會讓她有作惡感。
他爲他們之間所做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明白在心裡。
“好,你行。”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冷燁起身往外走,房間的門被他大力的摔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昭示着關門者的怒氣。
聽到聲響,孫幽悠身體顫了一下,向南看到了,心裡泛起苦澀,冷燁的一舉一動都能牽住悠悠的心,這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奢望不來的。
房間裡陷入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向南打破沉寂,看了眼關上的門,向南說:“他居然會對你妥協,真是很意外。”
雖然不是很瞭解冷燁,但在中國的幾次接觸中,向南深刻的體會到冷燁是個強勢的人,一般只有別人服從他的話,沒有他向誰妥協的時候,今天,冷燁對悠悠妥協,可見,冷燁把悠悠看的多重。
一個強勢的人,若有妥協的時候,那麼對方肯定是他非常在乎的人。
“我也很意外。”孫幽悠純粹是接話,完全沒注意向南說的是什麼?
向南看出孫幽悠的走神,他沒拆穿她,只輕輕的喊了她一聲。“悠悠。”
“什麼?”倏然擡頭,她清澈的眸子看着向南,小臉上一片茫然,剛剛向南說什麼,她壓根沒聽進去,若這時候向南問她,她一定尷尬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向南看出她的不安,溫柔一笑,緩緩啓脣。“你過的好嗎?”
這個問題讓孫幽悠一愣,看着向南不說話,向南也很有耐心等着她回答,近一分鐘過去,孫幽悠垂下眼瞼,看着茶几上的水杯說道:“好的定義在哪裡,不好的定義又在哪裡。”
不是問句,似感慨,又似喃喃自語,其實,孫幽悠自己都還很茫然。
向南說:“不再揹負恨,就是好。”
仇恨是雙面的,恨別人的同時,自己也痛苦。
孫幽悠不說話,腦子裡迴盪着向南的話,“不再揹負恨,就是好。”真是這樣嗎?
見孫幽悠不說話,向南走過去,蹲在她身前,溫熱的大手輕輕握住她的柔荑,柔聲問道:“悠悠,你還恨他嗎?”
這個他,當然是指冷燁,這點兩人都心裡明白。
孫幽悠看着向南,把向南拉了起來,和自己坐在一張沙發上。
“不恨了。”她搖頭,語氣輕緩的說:“不可否認,剛來這裡的時候,我想到過往,恨不得殺了他,他也給了我這個權利,把槍放到我手裡,我還真的扣動了扳機,看着子彈打入他身體,看着他流血,甚至看着他倒下,我整個人懵了,即使恨他,我也沒想過要他死。不過他命真大,那麼近距離開槍,他都沒死,還在第二天回來看我,可想而知,我們又是一番爭執,直到他傷口裂開,暈倒在我身上,那時候我腦子一片空白。朵朵闖了進來,聽到朵朵的哭聲,我才驚醒,原來我的朵朵沒事,我的女兒沒死,那一瞬間,我就不恨了。只想陪在女兒身邊,漸漸發現冷燁把朵朵照顧的很好,比我照顧的還好,還細心,我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如今證實冷翱和朵朵是雙胞胎,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震驚,喜悅過後,我只想陪着兩個孩子成長,看着他們平安長大,結婚生子,我這一生就圓滿了。”
孫幽悠緩緩說着,向南仔細的聽着,他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悠悠被冷燁帶回來,原來經歷了這麼多,難怪悠悠和冷燁摒棄前嫌,這都是冷燁用命換來的。
如果是他,還真沒勇氣把槍給她,然後讓她對自己開槍,爲她死是一回事,讓她殺了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結果一樣,但兩者差距甚大。冷燁當時一定是抱了不成仁便成佛的決心,賭上自己的生死來挽回曾經傷害過的女人,這樣決然,不顧一切的勇氣,難怪悠悠會心軟。
向南忽然間覺得,自己輸得值了,也可以放心把悠悠交給冷燁照顧,因爲冷燁會用命來護悠悠周全,雖然他也能這麼做,但他給的,不是悠悠想要的。
兩個人靜默了一陣,向南突然說道:“悠悠,對不起,關於那個孩子,我真的很抱歉。”
向南臉上全是自責,溫和的眸子裡是巨大的失望,如果不是他,悠悠不會那麼容易信一個人,而就是因自己對朋友的信任,讓悠悠和自己的兒子分開十二年之久。
“不,不需要說對不起。”孫幽悠擡起頭,溫和的眸光裡一片坦然,她看着向南。“不要拿別人犯的錯來怪自己,不值得。”
羅醫生是向南介紹的,但信羅醫生的人是她,造孽的也是羅醫生,和向南無關,她在知道的那一刻,就沒有怪過向南。
“可如果不是我給你介紹子傑,你也不會那麼信任他,最後害你和孩子分開十二年之久。”悠悠越不怪他,向南心裡越難過,畢竟是他信錯了人。
他也沒想到,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子傑的爲人一向正直不阿,又選擇了醫生這個神聖的職業,誰能料到,子傑最後竟玷污了這個神聖的職業。
“向南。”孫幽悠輕喊他一聲,伸手撫開向南蹙起的眉峰,對他微微扯了下嘴角。“你不要自責,那些人要設計我,即使不是羅醫生,也會是別的醫生,我現在只想找到那個幕後黑手,保證我的孩子再不會因爲這件事受到傷害。”
“悠悠。”向南大手覆在她柔軟的小手上,臉頰輕輕的摩擦,眼裡是感激,是憐惜,也有對她無限的眷戀,他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和她這樣相處,所以倍加珍惜。
向南甚至自私的想,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對於向南,孫幽悠是愧疚的,她抽回被向南覆住的手,坐直了身體,伸手拿過茶几上的水杯,輕綴了一口,藉此掩飾心裡的尷尬和無措。
向南看出來了,自動的坐離孫幽悠遠了一些,心裡雖然被失落溢滿,他怔了怔心神,回到剛剛的話題。“冷燁說子傑什麼都不肯說,以我對子傑的瞭解,就是我去問,他也不會出賣那個人。”
孫幽悠點了點頭,握緊了手裡的玻璃水杯,認真說道:“我知道,不過,冷燁會找到那個人。”
語氣十分鑄錠,孫幽悠對自己和冷燁的未來沒信心,但她對冷燁保護孩子十分有信心。
看着她如此信冷燁,向南的心雖然痛,卻也高興,爲悠悠高興,他會適應這樣的痛,習慣了就好。
“悠悠,你不怪我嗎?”向南問。
“不怪,你是我的家人。”孫幽悠說着,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永遠的家人。”
“悠悠,謝謝。”這就夠了,至少,他還是悠悠的家人,家人這個身份也是好的。
“一家人,不需要這個詞,以後不要再說了。”家人面前不需要謝謝,信任是必須的。
向南溫和一笑,附和。“好,以後不說,再也不說。”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話題大部分都是爲着海燕和小宇,悠悠是真想海燕和小宇,一起生活五年以來,她就沒離開過她們這麼久。
向南很有耐心的回答孫幽悠的任何問題,兩人相談甚歡,可憐了在門外守着的冷燁,他幾次想敲門進來,想到孫幽悠的表情,他又放下了手。
“先生,需要我幫你敲門嗎?”一個路過的保全人員見冷燁擡了手又放下,好心的想幫忙。
冷燁回頭看了來人一眼,蹙眉問:“如果我進去,你說她會不會生氣?”
“啊!”保全人員一臉茫然,完全摸不着頭腦。
“算了,忙你的去,不用理會我。”揮手讓手下離開,冷燁碩長的身軀靠在牆壁上,繼續在敲與不敲門之間糾結。
保全人員摸了摸自己短的不能再短的頭髮,帶着滿心的疑惑走了。
房間裡,向南忽然看着孫幽悠,認真的問:“悠悠,想回中國嗎?”
“什麼?”孫幽悠愣住,疑惑的看着向南。
向南說:“當初離開是迫不得已,如今誤會什麼的都解開了,你沒想過回去嗎?國外雖好,但怎麼都沒自己的國家來的親,這大概就是落葉歸根所指的意思吧!”
“我不知道。”垂下眸子,孫幽悠有些落寞的說:“冷燁的勢力在這裡,在沒抓到幕後指使前,孩子們在這裡最安全。”
中國,她哪裡沒想過回去,但她的想法不重要,兩個孩子的安全才重要。
“想回去的時候說一聲,我們都回去。”悠悠的顧慮他豈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悠悠可能還不知道,冷燁的勢力早不止在德國,但他不會跟悠悠說,黑道的事情,悠悠知道的越少越好。
“海燕也這麼想?”孫幽悠擡頭,清眸裡閃着意外,聽向南說“我們都回去”,她真的很意外,海燕當初離開的原因,她十分清楚,躲了向陽這麼多年,真決定回去面對了嗎?
“她沒有意見,你在哪裡,她在哪裡,這是海燕的原話。”向南說道,對於海燕的事情,他知道最少,因爲尊重,他沒去調查,大概只知道海燕和他們來法國,是爲了避開小宇的爸爸,至於小宇的爸爸是誰,他就不得而知了。
海燕的事情,由於向南只知道個大概,纔有後面的烏龍。
“好,等冷燁確定兩個孩子安全後,我們就回去。”孫幽悠爽快的承諾,既然海燕不怕回去面對向陽,她也就不用顧忌了,冷燁回不回去她不管,反正她是要回去了。
“悠悠,我明天就回法國。”向南說,看着孫幽悠的眼眸裡是深深的不捨。
孫幽悠蹙眉問:“你不是因爲羅醫生來的嗎?”
冷燁說向南是爲了羅醫生來的,人沒救到就算,他甚至見都不見一面就走了,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向南搖頭,懇切的說:“我以爲是因爲你,子傑才被冷燁的人帶來,既然不是,見你過的很好,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他得到消息說子傑被冷燁派人帶來慕尼黑,以爲是因爲悠悠的身體,他立馬趕過來,結果冷燁卻給他看了那麼震驚的調查,讓他對朋友徹底的失望,但也爲悠悠高興,至少,她的孩子找到了。
向南的話說的很含蓄,孫幽悠也沒在意,她此時只關心向南。”向南,如果你還想要羅醫生這個朋友,我可以讓冷燁……””悠悠。”向南打斷孫幽悠的話,雙眸看着她,無比認真的說:”可以傷害我在乎的人,這樣的朋友我還敢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