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到孫幽悠的病房時,向南已經在哪裡了,同時在病房裡的除了全程陪護的冷燁,還有歐陽也在。
“悠悠,好些了嗎?”走到牀邊,海燕看着孫幽悠問。
“哪裡有不好的道理,我根本就沒病好嗎?”孫幽悠笑着回答。
“歐陽,你可以開始了。”握住孫幽悠的手,冷燁對歐陽說道,他本就不是個會等人的主,要不是悠悠堅持要等着海燕來了,她纔要聽歐陽公佈她身體的檢查報告,冷燁由着悠悠,纔等到現在。
歐陽點了點頭,海燕和向南都沒說話,卻也明白冷燁叫歐陽開始的是什麼。
經過歐陽的檢查和他親自做的各項化驗分析,最終結果確定了,孫幽悠的眼睛是因爲十二年前遭受的那場重創,從而留下的禍根,現在壓迫到了視覺神經,從而導致她的眼睛看不見。
“這纔是初期,到了中期和後期,會發生如何情況誰也說不準,不過,按當時她的年齡看,她應該很年輕吧,誰下得起這麼重的手?”最後,歐陽提出疑問。
這個人,除了歐陽,大家都知道是誰,孫耀文,悠悠的親生父親,房間裡陷入沉默,都不自覺的陷入回憶。
冷燁握着孫幽悠的手加重了力道,他比誰都清楚悠悠被打是因爲什麼,他有推不掉的責任,母親和悠悠打架,他和孫幽悠拉開兩人後,母親說她的眼睛被悠悠抓瞎了,醫生也是這麼說,他信了。
心裡氣憤,當時只想着怎麼讓悠悠付出代價,攢動孫耀文打悠悠,悠悠的頭撞在牆上時發出了很大的響聲,自己曾暴怒的說過,“孫幽悠,你抓瞎我媽的眼睛,我要用你的眼睛陪給她。”想起這句話,冷燁的心鈍痛,看着孫幽悠目光衝滿了憐惜。
同時想到這句話的還有孫幽悠,她垂着頭,想將自己的手從冷燁手裡抽出來,冷燁卻不許,死死的握住她,冷燁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傷害已經造成,他對她的抱歉只能用餘生來償還。
孫幽悠也沒堅持,靜靜地任由冷燁握着她的手,她能感受到,從冷燁的心痛,他的悔和恨也是那麼清晰,往好的方面想,孫耀文打了她,她因此和孫耀文斷了父女關係,孫幽悠苦中作樂的想。
向南目光復雜的看着病牀上的冷燁和孫幽悠,悠悠的情況,他在五年前帶悠悠離開時就知道了,子傑跟他說過。他還因此做了個,這輩子心裡都會不安的決定,到現在,他都不敢和悠悠說,怕自己一說出來,悠悠會恨他,他向南這輩子什麼都沒怕過,唯獨怕孫幽悠的恨。
海燕心裡很難過,淚水在眼眶裡聚集,歐陽目光在幾人臉上轉了一圈,心裡瞭然了。
“連你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忍住心痛,冷燁蹙眉問。
“我只是個醫生。”歐陽的意思很明顯,他只是醫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歐陽毫不在意冷燁對他醫術的質疑。
“你的治療方案是什麼?”冷燁又問,未知的問題,不知道就不知道,他可以不關心是什麼問題,但必須關心解決的方法。
“我還沒想到,任何的藥物和手術都有其不好的一面,畢竟是在腦子裡,可謂是牽一處動全身,用藥什麼的都必須慎重。”歐陽白了冷燁一眼,他以爲這是普通的病,治療方案大把的是,隨便一個都可以用。
“你不是醫生嗎?”對於歐陽的白眼,冷燁完全無感,用歐陽的話來堵他。
“感謝上帝,你還記得我是醫生,不是神。”歐陽沒好氣的瞪着冷燁說道:“檢查結果纔出來,我就來通知你們,哪裡有時間想治療的方案。”
歐陽心裡十分不平衡,明明是燁追着自己要檢查結果,自己忙不失地給送來,他現在又要治療方案,還不給一點想的時間,真拿人當神使用啊!
要不是看在他是他朋友的份上,他壓根不會來中國。
“眼角膜移植手術能算治療方案嗎?”向南突然出聲問。
向南一出聲,冷燁和海燕都將目光落到他身上,孫幽悠眼睛看不見,但她的臉卻是朝着向南方向,她是根據聲音來源判斷出向南所在的位置。
孫幽悠發現,自己從眼睛看不見開始,聽力好像變的好了。
“眼角膜移植手術,這是誰告訴你的這個方案?”歐陽頓了一下,看着向南不答反問。
歐陽可以確定不是向南自己的想法,向南不是醫生,不懂醫學上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跟他說,以向南的身份,找專家問孫幽悠眼睛的問題,這不是不可能。他想知道是那個蠢豬出的主意,以爲眼睛看不見,就一定是眼睛的問題,還要移植眼角膜,那人腦殘了吧。
向南沉默了,歐陽雖然沒回答他的問題,但歐陽反問他,就已經說明了這個方案不可行。
在場誰不是聰明人,都明白向南的沉默,代表着他不想說,他們也就不問,冷燁更絕,直接下逐客令。“算了,歐陽回去繼續研究悠悠的治療方案,向二少和海燕小姐先回去,悠悠需要休息。”
冷燁不想他們打擾自己和悠悠單獨相處,乾脆攆人,關於悠悠的治療方案,他相信歐陽的醫術。
“得,就知道你會攆人,走了。”歐陽瀟灑的走人,認識冷燁幾十年了,對他的脾氣他是十分了解。
“悠悠,別太擔心,你的眼睛一定會治好。”向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悠悠,我先回去了,下午再來看你。”海燕走過去拍了拍孫幽悠的肩膀,自己的心意傳達到,她和向南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裡瞬間只剩下冷燁和孫幽悠倆人,沒有礙眼的外人在,冷燁調整了位置,和孫幽悠面對面的坐着,他肆無忌憚地環住孫幽悠纖細的腰身,將臉埋入孫幽悠髮絲裡,悶悶的聲音說道:“悠悠,對不起。”
剛剛歐陽的問話,讓他想起了自己那時候對悠悠的傷害,冷燁覺得手腳都是涼的,心更涼。
他突來的道歉,讓孫幽悠愣住,下巴擱在冷燁肩膀上,清麗的臉上一片茫然。
“幹嘛跟我道歉?”感覺到冷燁身上的悲傷氣息,孫幽悠伸手回抱住他,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以前我傷你真的很深,對不對?”啞聲問,冷燁抱着她的手臂加重了些力道,鼻翼間貪婪的嗅聞着她秀髮上的清香。
孫幽悠身體一僵,低低的說:“都過去了。”
過往誰對誰錯,現在追究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我知道,有的事情能過去,有的事情卻過不去。”悠悠身體瞬間的僵硬,冷燁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心疼的輕撫着她披散在背上的發。
“以前的恩恩怨怨,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提了嗎?”拍了拍冷燁的背,孫幽悠說:“放心吧,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孫幽悠知道,過去的事情,不只是冷燁心裡的結,也是她心裡的結,這個結不可能突然就解開了,必須要時間來慢慢沉澱,再壓縮到記憶的深處,再不去觸及。
五年後再見以來,冷燁對她一直很好,好到可以說是縱容,和冷燁在一起,她也確實感覺到了幸福的味道,更相信,她們一家人會一直幸福下去。
冷燁一陣心悸,他知道他的悠悠很堅強,一直都知道。
輕推開她一些,冷燁看着秀美精緻的臉,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他問:“悠悠,你後悔嫁給我了嗎?”
“你會讓我後悔嗎?”沒回答,孫幽悠故意反問道,如果她記得沒錯,她在德國慕尼黑時就說過了,她不會後悔,他今天又問,是在唱哪出啊!
孫大小姐明顯的不高興了,後果會很嚴重。
“不會,永遠不會。”堅定的話語,冷燁說的是震地有聲,大手繞道她背後,輕輕施力,孫幽悠撲到他胸膛上,整個身體和他的密不可分。
孫幽悠笑了,笑容裡幸福滿溢。
海燕和向南走孫幽悠的病房,沒多做停留,兩人相攜往停車場走去,剛出醫院大門,海燕的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向陽的名字閃耀着,海燕沒接,擡眸望着向南。
向南本就走在海燕身邊,當然也看到了,他笑了笑,對海燕說:“接電話吧,我在前面等你。”
向南說完,快速的走了幾步,果真到前面去等海燕。
海燕拿着手機,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電話一接通,向陽連續丟來兩個問題。“在做什麼?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在醫院看悠悠。”眸光看了眼十米開外的向南,海燕將自己身體靠向門口的牆壁,聽到向陽的聲音,她心裡涌起怪異的感覺,一時間,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麼。
向陽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後說道:“小宇醒了,正找你,要我帶他到醫院嗎?”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一聽兒子正找自己,海燕心裡不由得一慌,她急急問:“向陽,小宇沒有哭吧?”
“沒有。”向陽說:“既然你要回來了,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開車來的,可以自己開回去。”海燕再次拒絕。
“好吧,我們等你。”向陽說這話時,聲音放的很低很低,海燕倒是聽了個清晰,直到和向陽結束了通話,海燕腦子都久久迴盪着這句話。“我們等你。”這句話的意義可是非同凡響,海燕閉着眼睛,承受着那四個字在心裡的震盪。
遠處的向南見海燕已經沒在打電話,卻逼着眼睛靠在牆壁上,以爲她是怎麼了,向南快步走海燕面前,握住她的手臂輕晃。“海燕,海燕。”
海燕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向南,目光中透着茫然。
“唉,我還以爲你怎麼了,嚇了我一跳。”見海燕沒事,向南鬆了口氣。
“我沒事,走吧。”海燕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無心的動作,卻嚇到了向南,她很是過意不去。
“海燕,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再去公司。”看着走在前面的海燕,向南提議道,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悠悠已經病了,他可不想海燕再出點什麼事情。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海燕停車的地方,海燕轉過身望着向南。“別,我自己開車來的,你不用這麼累。”
“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些。”看了眼自己家的車,向南沒堅持送海燕回家,細心的囑咐了海燕几句,向南幫海燕打開車門。
“我知道。”海燕點了點頭,在坐上車之際,海燕忽然轉身看着向南問:“對了,向南,你今天問歐陽醫生的問題,是誰告訴你的嗎?”
向南意外的一愣,溫柔的眸光裡複雜閃過,隨即反應過來,他笑着說:“沒有,回家吧,小宇醒來該找你了。”
“有你哥在,他都快忘了我這個媽媽了。”向南眼裡的複雜海燕沒錯過,她知道向南不想說,她也就不問了。
在悠悠病房的時候,歐陽問,向南沒說,海燕以爲向南是顧忌歐陽,所以纔沒說,原來他是誰都不想說。
“老大是小宇的爸爸,你還爲這個吃醋啊!”擡手揉了揉海燕的頭髮,向南手忽然僵住,想到海燕未來會是他的大嫂,向南收回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吃醋,怎麼可能,好了,你快去公司吧,我也該回家了。”秀眉一豎,海燕催促向南離開,她真怕向南一提到向陽,然後就要跟她說離婚的事情,她是真心的不想和向南離婚。
向南笑了笑,往自己車子停放的位置走去,海燕坐進車裡,開車先向南一步離開醫院,隨後,向南的車子也開走。
一輛車開來,剛停下,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穿衣打扮都很講究,只是年齡已步入中年,兩人匆匆走進住院大樓。
同樣的高級病房裡,一位老人靠坐在病牀上,渾濁的目光看着窗外,病牀邊站了個穿軍裝的男子。
“爸,您怎麼樣了,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病房門被推開,杜少凡和李語蘭匆忙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