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因爲他隔着電腦屏幕,都能感覺到那邊看似羸弱的男人,周身散發的殺意。
他趕忙話鋒一轉,尷尬地解釋,“慕少,你先別動怒,等我把話說完。當初蘭斯家主之爭的時候,我和老三他們爲了阻止你上位對你幾次下殺手。最後,你給我們留了活路。”
“原來你還記得。”
聽老六說到這裡,慕寧眼中的冷意有所緩和。
“怎麼會不記得,按照蘭斯家的規矩,我們也不會有好下場。如果不是慕少你手下留情,我們哪會像現在這麼風光。雖說蘭斯家主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抗,但慕少你放心,就算知道你在海城,我們也絕對不會傷你半分。”
“往事不必再提!北鳴都抓不住我,你們就更別想了。我現在只問你,願不願意幫我。”
“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了呀!慕少,你知道北鳴的手段有多狠毒。”
老六搓了搓有些禿頂的腦袋,一臉的糾結和心虛之色。
慕寧手指輕輕釦着鍵盤,將老六的表情盡收眼底,滿目的涼薄。
“噠!”
鍵盤發出很輕的一聲響,電腦屏幕便黑了,視頻通話也到此結束。
慕寧神色淡淡的,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他雖然落魄至此,但也不至於去求人。
而且老六現在不願意幫他,遲早會後悔。
“喂,你這樣連我都看不下去了。醫生說你一定要靜養,否則跟慢性自殺也沒什麼區別。”
門口,雅蘭悄然出現,手裡拿着藍宸皓送來的麪包,麪包盒已經打開了,她不客氣地咬着一口,顯然味道很不錯,讓她雙眸滿足地眯起。
藍宸皓本來是想要送進來給慕寧的,但是雅蘭知道慕寧正在跟老六視頻通話,所以就攔了下來。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沒那麼嚴重。”
慕寧抿脣,餘光瞥到了牀櫃旁的藥丸,伸手直接撿起了藥丸,就着涼掉的水嚥下去。
雅蘭望着慕寧瘦得顴骨有些突出的臉,連連搖頭。
“北鳴不好對付,他們不會輕易幫你吧?”
“嗯,他們以爲北鳴不好對付,我就好應付?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辦一些事情。”
“你一個人出門?有什麼事情,我讓人去幫你辦,萬一你在哪裡昏倒了,或者死在路上都沒人知道。”
雅蘭說話雖然有些惡毒,但也是關心慕寧。
慕寧看上去性格溫潤,但卻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除了藍悅其他人想要改變他的想法都不容易。
房間裡面窗戶打開着,微風吹動着天鵝絨窗簾,窗臺大理石臺面上灑落了淡淡的月光。
不管雅蘭的話說得有多難聽,慕寧的眼中始終波瀾未起。
“這件事情必須我親自去辦,交給別人我不安心。”
慕寧並非不會算計之人,當初他接管蘭家,雖然放過了反對他的人,但是這些年也暗中收集了不少他們的把柄。
原以爲他不能從北鳴的手裡逃脫,但現在他既然活下來,那麼他就不會再有任何顧忌。
安靜的房間裡面,慕寧的眸色很暗,長睫毛在他瘦削的臉頰上投下了兩道暗影。
“算了,隨你吧!”
雅蘭將手上那盒未拆開的麪包放在了慕寧的面前,俏麗的眉眼閃爍着微光。
“藍悅今天和祁少一起回來了,他們正在樓下做飯,你呆會兒要下去麼?”
“嗯。”
雅蘭狀似漫不經心的話卻讓慕寧眸光一閃。
“呵!”
雅蘭輕笑一聲,轉身帶上門,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站在外面廊道上,能夠看見樓下客廳的動靜,藍宸皓在廚房門口進進出出,而始終不見藍悅和祁宴君的身影。
他們兩個一回來就一直呆在廚房裡面,還沒有出來過。
意識到這一點的雅蘭,心情極度不爽,纖細但有力的手緊緊抓着欄杆,燈光下染成亮紫色的指甲格外惹眼。
“如果你不幫忙的話,就出去吧!站在這裡也只是佔着地方,你可以出去陪皓皓玩遊戲。”
樓下廚房裡面,藍悅熟練地拿着刀具,將洗乾淨的蔬菜切好。
而她的身後祁宴君抱着胳膊,眸中含笑,一直看着藍悅,讓藍悅覺得頗爲不自在。
見藍悅語氣不滿地抱怨,祁宴君的薄脣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廚房這麼大,我怎麼會佔地方,我在這裡是要負責監督你的安全。”
“你在這裡我纔會不安全吧!”
藍悅壓低了聲音小聲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身後的祁宴君有沒有聽見。
不過一向有潔癖的祁宴君,聞不得半點油煙味,現在他願意呆在廚房這麼長時間也是難得。
很擅長廚藝的藍悅不知是不是因爲祁宴君在場,她總有一種手忙腳亂的感覺,等到她將油倒入鍋裡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鍋裡的水沒有擦乾。
“噼裡啪啦!”
鍋裡傳來一陣響,藍悅身後的祁宴君先是一臉懵,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伸手擋住了藍悅的臉。
“你說你是不是傻!本來我拿鍋蓋將鍋蓋上不就好了,你幹什麼上來就擋我的臉,結果把自己燙成這樣。”
幾分鐘之後,祁宴君坐在沙發上,藍悅抓住他的手,皺着眉頭給他擦燙傷藥。祁宴君的手上有薄繭,這是他在部隊裡面練槍時候留下的。
這些年他恢復了少爺養尊處優的日子,但是這些薄繭卻一直沒有褪去。此刻,他的手背上分佈着許多小紅點,是剛剛他直接用手去擋油花造成的。
藍悅的語氣很是無奈,但動作卻很溫柔。
祁宴君則吊着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笑得有些欠揍。
“只要你的臉沒傷着就行。”
“我的臉傷沒傷着跟你有什麼關係,而且就算被燙到一點也不至於毀容吧!倒是你,跟個傻子一樣,躲都不躲,纔會濺上這麼多油花。”
“你說什麼都行,反正我現在做什麼對你來說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祁宴君從藍悅的手裡將塗好藥膏的手抽出來,垂下眼皮,一副哀怨的模樣。
藍悅被他的話噎住,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麼,只嘆了一口氣,將醫藥箱收拾好。
就在她轉身準備將醫藥箱放回去的時候,一隻溫熱的大掌扣住了她的手段,她低下頭恰好對上了祁宴君一雙深邃勾人的眸子。
“晚上吃過飯之後我在露臺上等你,有話想對你說。”
“好!”
藍悅點頭答應下來,但是祁宴君卻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直到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遊戲的藍宸皓扭過頭,擰巴着小眉頭呼叫。
“媽媽,廚房那邊好像傳出了怪怪的味道。”
“呀!我剛剛煤氣是不是忘記關了!”
“你別去,我去!”
金碧輝煌的屋子裡面陡然瀰漫出了一股怪異的焦糊味,藍悅和祁宴君兩個人都急急忙忙朝着廚房跑過去。
坐在沙發上的藍宸皓扭頭看着這一幕,笑容燦爛,露出了一口光潔的小白牙。
樓下的動靜顯然也驚動了樓上的人,雅蘭一直臉色陰沉地站在廊道里,似笑非笑的望着,看見慕寧推着輪椅從房間裡面出來,她轉頭一臉譏諷之色。
“他們的感情好像越來越向你當初計劃的那樣發展了,用不了多久,他們肯定就在一起了。你現在就一點都不後悔嗎?”
慕寧沒說話,他神色恬靜,坐在輪椅上卻如畫中仙一般出塵。
雅蘭見慕寧不說話卻氣得不行,她很是後悔答應了要跟他們合作,以至於這段時間在慕寧的要挾之下,她根本沒破壞藍悅和祁宴君的感情。
“你還真是個聖人!說放手就放手,眼睜睜將自己喜歡的女人推給別人。”
“我不是聖人。”
沉默了半響,慕寧溫聲開口,語氣夾雜着若有若無的憂傷。
雅蘭瞥了他一眼,再也忍不住,重重踩着拖鞋,下樓去看看,免得藍悅和祁宴君兩個人做出曖昧的事情。
慕寧有些吃力地推着輪椅,停在樓梯口,過分蒼白的脣流露出幾分自嘲之色。
現在的他沒有別人的幫助,連下樓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將她留在身邊。
約莫一個多小時過去,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藍悅還是準備好了晚餐。
傭人們還沒有回來,家裡就只有藍悅他們五個人,衆人各懷心思坐在餐桌前用餐,沒有人說話很是安靜,安靜到能夠聽見餐具輕微碰撞的聲音。
吃完晚餐之後,祁宴君率先走向了露臺,藍悅想起了之前他說的,也跟着走向了露臺。
“哼!可惡!”
雅蘭看在眼裡,捏緊了拳頭,將微微敞開的皮衣領口拉上,就準備跟過去。
“雅蘭,你站住,陪我上樓吧!”
慕寧的輪椅適時擋在了她的前面,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清冷的面容透着冷峻,但是被他這麼看着,雅蘭發現自己竟然邁不出腳。
時間就這樣靜止了幾秒,雅蘭咬着紅脣,不甘心地手碰上了慕寧的輪椅。
陪着慕寧上樓,她暗暗咒罵着,怎麼自己遇上這兩個中國男人之後就變得這麼窩囊了!
“你約我到這裡不會是爲了看星星吧?”
露臺上面,藍悅和祁宴君坐在純白木椅上,頭頂月華化作清輝萬縷,望向遠處,能夠看見大都市的燈光蜿蜒至遠方。
“當然不是,是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
藍悅有些好奇地偏過頭,這才發現旁邊放着一份文件。
祁宴君勾脣,示意她自己看。
慢慢打開文件,藍悅掃了幾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柔光下格外姣美的面容毫不掩飾地詫異之色。
“這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