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父母對我的態度讓我揣揣然不敢多說話,孟父從見到我,一直到吃完飯,他的臉色始終沒舒展過。倒是孟家媽媽,極盡熱情,不但噓寒問暖,言辭之間還總是將我往孟小冬這邊推。
孟小冬始終抿着嘴笑,滿臉洋溢的微笑,展示出內心是無比的幸福與歡樂。
一頓飯下來,我發現自己居然全身差不多溼透,惶恐得如同一頭受驚的小豬,暴露在獵槍之下,哀哀而鳴。
孟小冬急着找我,並非是她父母來的緣故。而是樑大地昨天來過。
樑大地要來,是很自然的事。雖然他們已經不是夫妻,畢竟還存在經濟上的關係。在沒有完全梳理清楚之前,他們還不至於完全撕破臉。
樑大地來的目的很簡單,代工廠被掩埋了,他拿不到馬上就要到手的東西,他不能放棄對股權的需要。樑大地告訴孟小冬,關於他起訴孟小冬的財產分割案,不會撤訴了。除非孟小冬給他一個說法。
孟小冬能有什麼說法呢?滑坡是突如其來的,誰也沒料到。因此她在嚴詞拒絕樑大地的無理要求後,開始急急忙忙找我。
我又有什麼辦法?我皺着眉頭說:“不如干脆不理他。”
“不理?”孟小冬愕然地看着我問:“你不擔心他天天來煩我?”
“他敢!”我咬着牙說:“只要他敢來煩你,我就叫他好看。”
我的話引得孟家父親鎖緊了眉頭,他聲音不高,卻讓我從心底感覺冒出一絲冷氣。
“你憑什麼讓他好看?”孟家父親說:“他身上還披着一件外商的衣服,說到底,也是港商。你要敢胡來,吃虧的必定是你。再說,你是我們孟傢什麼人?憑什麼要你出頭?”
我剛想說話,被孟小冬攔住說:“爸,你不懂。對於像樑大地這樣的無賴,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手段。”
孟家父親不說話了,深深看我一眼,再次回到樓上書房去了。
孟家媽媽手腳麻利收拾好了桌子上的碗筷,擦着手挨着孟小冬坐下,愛憐地看着女兒說:“小冬,我們女人家,有吃有穿就行了,身外的東西,能放棄就放棄吧。”
“不行!”孟小冬態度堅決地說:“本來就是我的,我爲什麼要拱手送給別人?何況,我這一輩子還要活很久,我不能活在貧困裡。”
“依我看,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我生個外孫子,其他的都是沒用的。”孟家媽媽嘆息連連說:“我們街坊裡,與你一年的,都是兒孫滿堂了。”
孟小冬聞言,一張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她扭捏的偷偷看我一眼,低着頭不出聲了。
我躲避着孟家媽媽的眼光,顧自嘿嘿地笑。
孟家媽媽說:“王者啊,小冬過年就三十了,再耽誤不起了。”
我沒聽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直愣愣地說:“確實是,再不生,都是高齡產婦
了。”
孟小冬羞得恨不得往地底下鑽,她突然伸手掐住我的手臂,嚷道:“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我痛得往一邊躲,孟家媽媽居然不制止,反而微笑着說:“你們這些孩子,就沒個端莊樣子。”
我翻着白眼說:“就是,這麼大個老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有意思嗎?”
孟小冬便鬆了手,嚷道:“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可不是這事,你們別岔開話題好不好?”
孟家媽媽搖着頭說:“我纔不管你們討論什麼呢,我也沒興趣聽。你們自己討論吧,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地方要收拾的。”
孟家媽媽起身去了,孟小冬低聲說:“王者,你個壞人,還跟着我媽媽起鬨,你說,我現在連個老公都沒有,我怎麼生呀?”
我頓時楞了,確實,孟小冬現在是個單身女人。單身女人生出個孩子出來,豈不讓別人戳脊梁骨?
“我不想生孩子。”她呢喃着說,擡起雙眼看着我,熱切地說:“除非你給我生。”
我嚇了一跳,趕緊搖手說:“孟小冬,你老開玩笑。沒意思啊!”
孟小冬便不做聲了,蹙了眉頭,一聲不響地玩弄着手指間的一根塑料棍子。
我想打破沉默,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話題,只好陪着她幹坐。
過一會,還是孟小冬先開口,說:“王者,你說吧,樑大地這事怎麼處理?”
樑大地的事,就是代工廠轉移到他名下的事。現在工廠都沒有了,工廠裡的人還生死未卜,即便現在要把工廠轉移給他,樑大地也不可能會接手。誰會在這個時候接個燙手山芋在手裡啊。
我認真地說:“孟小冬,有個事,就看你敢賭不賭了。”
她臉上一喜,問我:“你說。”
我說:“像滑坡這樣大的事,全世界的眼光都在盯着看。任何一點沒處理好的,都可能引來各個方面的說法。政府爲了自己門面,絕對不敢敷衍。”
孟小冬不接地看着我,等着我繼續。
我清了清嗓子說:“比如賠償這一塊,這次不與以往。以往出了什麼事,都是私底下悄悄就弄完了。這次事故影響大,範圍寬,掩蓋不了的。政府會爲了社會穩定和形象,不顧代價來維持。所以,我認爲,這次事故的賠償力度絕對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孟小冬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遲疑地問:“樑大地會想到這一點嗎?”
“他應該也會想到。只是沒把握。”我笑着說:“不過,政府要是賴皮,我們也真沒辦法。”
“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孟小冬舒展開眉頭說:“王者,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
我笑而不語。
“只是如果樑大地不接受,我們該怎麼辦?接受了,賠償個天文數字,我又怕自己捨不得。”她苦笑着說:“所以啊,我一定
要找到你。我就知道你有辦法。”
“這也只是餿主意。”我說:“並不見得行得通。還有,需要大家配合。”
“一定行得通的。”孟小冬喜滋滋地說:“有你真好,我都不需要想事了。”
“我現在先打你的預防針,就是告訴你,這是一場賭局。願者服輸。”
“我願意賭。”
“不許後悔。”
“堅決不後悔。”
“好!”我站起身說:“其他的事,我來處理。我去找樑大地談,一定促成你們這場賭局。”
“不!”孟小冬目光堅毅地說:“是我們與他的賭局。”
我告辭要走,辦法想出來了,就必須要立馬落實,免得夜長夢多。
關鍵一點是,三天之內樑大地不撤訴,他們的財產分割案就得進入訴訟程序。一旦進入了,再想放手就很難。
雖然法律規定有個庭前和解的程序,但既然進入了訴訟程序,和解的成功率就不會太高。何況,樑大地狠了心,不會和解。除非他能拿到令他滿意的東西。
我在門邊站住腳,回過頭說:“徐小婷在醫院裡,你要有空,去看看吧。”
孟小冬面無表情地說:“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的。”
我默默點了點頭,準備出發去找樑大地。
還沒走幾步,接到陳舒雅的電話,說中大幾個與我熟的同學,組成了慰問團,要來深圳慰問我。
我有些意外,說道:“謝謝各位同學了,大家不用來,我很好。”
陳舒雅壓低聲音說:“你以爲是我們要來?是黃老師安排的。”
“黃老師?”我一下沒想明白,問她:“那個黃老師?”
“學生處的黃婉老師啊!”陳舒雅笑嘻嘻地說:“王者,你是吉人自有天相,這麼大的一個災難,都沒搞到你,厲害啊!”
我苦笑着說:“陳舒雅,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出點事你才高興啊?”
陳舒雅認真地說:“你想多了吧?我是那麼惡毒的人嗎?這樣啊,明天上午,我們慰問團就從學校出發了,你得接待我們。”
我還想拒絕,陳舒雅說道:“不要多話了,黃老師也來。”
我哦了一聲,想問她們這次來,是代表中大學校官方,還是僅僅是同學之間的情誼,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黃婉來,即便不是打着官方的牌子,也代表着官方的默許。我已經不是中大的學生,他們要來看我,我能不感動?
掛了電話,想起翁美玲還在賓館住着,如果不事先把這事告訴她,明天她一定會手忙腳亂。
我和翁美玲現在算是滑坡事故的受害者,我們家園盡毀了。
找着翁美玲電話的時候,我突然心裡一動,陳舒雅她們這次來人,或許可以幫我完成一項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