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婉的調查並沒有就此罷休,校園裡關於覃小曼的風聲卻慢慢平息下來。
我自從被黃婉約談過後,人開始變得心灰意冷。一想起自己到現在還不是個註冊的學生,心裡便像爬着千百隻螞蟻一般的難受。我的苦楚還不能給其他人說,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這回事,單的白眼就夠我喝幾壺。
這種如坐鍼氈的日子讓我惶恐不安,我似乎覺得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帶着一種特別的意義。彷彿他們看清了我是披着一件道貌岸然外衣的假冒僞劣產品,混在他們中間苟延殘喘一般。
除了上課,我開始很少出門。全勝知趣地將電腦還給了我,我百無聊賴地準備跟勻不餘打遊戲。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時候,陳舒雅適時出現了。她和王芙蓉結伴而來,邀請我去爬白雲山。
我現在連話都懶得說,哪裡還有心情無爬山?我毫不猶豫拒絕陳舒雅的邀請,笑眯眯地請求勻不餘給我一個遊戲賬號。我要正式拜他爲師!
勻不餘有不少的遊戲賬號,並且每個賬號裡都有錢。據說有些是他充進去的,有些是他賣裝備賺來的。按全勝的說法,勻不餘現在單靠打遊戲,完全能夠養活自己,且有盈餘。
勻不餘對我要個賬號的想法絲毫不拒絕,他隨手就寫了一個賬號給我,讓我自己登陸去玩。他現在正在玩《守望先鋒》,一個花費不菲的大遊戲,根本沒空來理會我。
陳舒雅站了一會,看我慢慢點開遊戲,輸進去賬號密碼,說:“王者,你真不去?”
我頭也沒擡搖了搖說:“不去。”
“不去不行!”陳舒雅霸道地說:“你不去,我們兩個女生,不安全。”
我便笑,說:“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再說廣州的治安那麼好,有什麼不安全的?”
陳舒雅跺了一下腳,惱怒地盯着我看,見我巋然不動,伸手推了我一把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們被人欺侮?”
我擡起頭,看着她奇怪地問:“誰敢欺侮你們呢?”
陳舒雅避開我的眼光,轉頭對王芙蓉說:“你說是不?芙蓉。”
王芙蓉淺淺地笑,不出聲。
我很奇怪王芙蓉作爲藝術學院的學生,沒事爲啥總喜歡往我們經管學院這邊跑。彷彿她在藝術學院那邊沒有一個熟人一樣,但凡有半點空閒時間,她的身影必然會出現在我們經管學院這邊的草地上。
其實經管學院與藝術學院隔得很遠,走路最少要半個小時。王芙蓉好像爲此特地買了一輛自行車,沒事就騎着車過來與陳舒雅她們混在一起。
按理說,大學校園裡有兩類女生實在不敢恭維,一個是文學院的女生,另一個就是經管學院的女生。文學院的女生寫的文字,能讓男孩子在瞬間愛上她,但只要見到寫文字的本尊,沒有哪一個男生能堅持說完十句話。
在文學院的女生筆下,她們都是貌如仙子的女人。而實際上,恐龍纔是她們的近親。
至於經管學院的,偶爾還有一兩道風景,畢竟這裡有門學科叫會計的,學會計的女孩子並不都是恐龍。比如覃小曼,還有陳舒雅她們,據說是經管學院成立以來,這一屆的經管女生,顏值要超過任何一屆。
陳舒雅的呱噪讓勻不餘有些不耐煩。他開始也催促着我:“去吧去吧,遊戲可以隨時玩,機會不可以胡亂丟。”
我便笑道:“要不,老勻,我們一起去?”
勻不餘去看陳舒雅,似乎在等待陳舒雅的意見。王芙蓉這時候輕輕吐了一句話:“多個人熱鬧呀。”
勻不餘高興地關了電腦,設置了雙層密碼。
我不解地問:“老勻,有必要搞那麼複雜嗎?”
勻不餘便憤憤地說:“不鎖兩層,全勝狗日的回來,一定會趁着我不在打開玩。這小子上次丟了我一個裝備,可值一萬多啊!”
我吃了一驚問:“那麼貴?”
勻不餘笑道:“我跟你說,可不是虛擬的貨幣,是真金白銀。在哪個世界裡,擁有裝備纔是稱王的唯一的途徑。”
我們聊遊戲,陳舒雅不耐煩聽,她催着我們快起身,說再不走,今天會爬不完白雲山。
出了門坐地鐵,陳舒雅一直跟在我身邊。倒是王芙蓉,與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若即若離。
到了白雲山,陳舒雅才悄悄說:“其實我今天叫你來爬山,還有個事要告訴你。”
“學校裡都不能說?”我疑惑地問。
“當然。”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問我:“你一直沒去看小曼?”
她問的沒錯,自從覃小曼進了醫院,我一步也沒去過。本來我是想要去的,被賈包宇叫停了。賈包宇說,現在的覃小曼,只要聽到我的名字,便恨得牙癢癢的。我這個時候去,完全是自討沒趣。
賈包宇說得很認真,也很嚴重。我也知道他半步都沒離開過覃小曼的病牀。他現在除了回來沖涼換衣服,連課也不去上,一門心思守在覃小曼身邊。
“她現在怎麼樣了?”我問。賈包宇從來不告訴我覃小曼的情況,我也不好意思問,更不好意思找別人打聽。在經管學院這邊,絕大多數的人都知道覃小曼吃安眠藥是因爲我的緣故。
“還行。就是精神有點不大好。”陳舒雅說,看着前邊走着的王芙蓉和勻不餘,低聲說:“王者,我也誤會你了。”
“誤會我?”我狐疑地去看她。
“就是。”她的臉紅了一下說:“本來我也以爲是你欺侮了覃小曼,想做個始亂終棄的人,沒想到事出有因,跟你王者沒半點關係。”
現在經管學院裡的人都叫我王者,沒人再叫我樑梓陽。這讓我多少有些失落和苦惱。如果翁美玲知道了,我不知該向她如何解釋。
“本來就跟我沒半毛錢關係。”我委屈地說:“是他們胡亂猜測,真以爲我是個花花公子。”
“你不是麼?”她似笑非笑看着我問。
我嘆口氣說:“我就是想做個花花公子,也得有實力。像我這樣的人,明天還能不能與你們寒窗苦讀,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陳舒雅跟着我嘆了口氣,低聲說:“你家裡的一些事,我也知道一些。不過,王者,你應該是個不輕易言敗的人啊。”
我苦笑着沒說話。
陳舒雅遞給我一瓶水,自己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來一張細細地擦着臉頰。
“小曼讓我告訴你,她有話要給你說。”陳舒雅突然說,吃吃一笑。
“說什麼?”我淡淡地問。
對於覃小曼,我確實有好感。但遠沒到愛上她的程度。先不說這中間夾着一個賈包宇,單看她的性格,就不能與我和諧地說話。我對她一直是敬而遠之的態度,相信她
也能感受得到。
“小曼說,這事很重要,必須親自跟你說。”
“是嗎?什麼事那麼重要?”我不解地問。
陳舒雅欲言又止,看着與我們隔得愈來愈遠的勻不餘和王芙蓉,輕輕嘆口氣說:“小曼心裡苦,你體會不到。”
“她苦啥?”我狐疑地問。如果沒有她吃安眠藥這一出,不會鬧得學生處來調查我。據說覃小曼被送到醫院前,嘴裡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因此很多人都說,覃小曼是因爲我而吃的藥。
我把兩件事聯繫一起來想,心裡便無端冒出一點火星。經管學院本來因爲我名字與身份證不符而不能註冊惱火,再突然冒出她這樣一件事來,紙裡包不住火了,學院纔開始大張旗鼓調查我。加上樑鬆去向不明,原先幫着我入學的人,開始撒手不管了。
我的憤懣讓自己渾身血倒流,突然感覺小腹裡一陣悸動,玉露丸開始蠢蠢欲動。這段時間我一直被一張無邊的陰雲罩住了,玉露丸也像是休養生息去了一樣,毫無動靜。沒想到此時它又開始火熱起來,我感覺它正慢慢凝聚成一個乒乓球一樣大小的球,伺機流竄。
“你要是想知道更多,不妨自己去找她。”陳舒雅說,將垂在額前的一縷碎髮撩起,動作居然無比的優雅。
“我不去!”我咬着牙說:“陳舒雅,你是覃小曼派來的麼?”
“你覺得呢?”
“應該不是。”
“你這樣想就對了。今天邀請你來爬山,不是我的主意,是她。”陳舒雅指着前邊王芙蓉的背影說:“是芙蓉說,叫你出來散散心的。”
“她叫我出來,你跟我說話。她卻不理我,啥意思?”我狐疑地問。
“人家是害羞。”陳舒雅毫不掩飾地說:“芙蓉喜歡你,看不出來啊?”
我搖搖頭說:“沒看出來。”
“哪我喜歡你,看出來沒?”陳舒雅笑道:“喜歡你的人很多,愛你的人卻很少。”
我不想與她討論這些讓人頭痛的問題,都是一些剛從雞蛋裡剝出來的小孩子,談什麼情啊愛啊的?
“比如我,喜歡你是真的,愛沒愛上你,我自己都不知道。”陳舒雅坦然地說:“王者,你這個人,長得就讓女孩子喜歡。”
陳舒雅這般沒遮攔的說話,我倒是第一次見。平常我們見面不少,通常都是幾句鹹淡的話,從來不涉及這麼直白和裸露。
我唔了一聲,加快腳步說:“走快點,他們都要甩下我們一條街了。”
陳舒雅沿着嘴巴笑起來說:“王者,你是想去追芙蓉了吧?”
我矢口否認說:“陳舒雅,我感覺你說話的時候,眼前總像晃盪着一條蛇的蛇信子。”
她呸了我一聲說:“心裡有鬼,還怕人說。僞君子!”
我沒想去與她爭辯,陳舒雅作爲一個朋友,是非常不錯的選擇。她沒有矯揉造作,不會故弄玄虛。她很真實,真實得就像一塊透明的玻璃,能讓人一眼看透她的內心。
“我還告訴你一件事,覃小曼事件,始作俑者是賈包宇。”
“賈包宇?”我暗暗吃了一驚。覃小曼吃藥與他有什麼關係?
“是,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建議你親自去找覃小曼。”
“我不要知道什麼真相。”我淡淡一笑說:“反正與我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