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剛剛進入秋季,還未到落葉的時候,營地附近十餘里之內的森林卻已經變得光禿禿了,在茫茫林海中格外引人注目。
自從韓進完全啓動了八門鎖天陣之後,涌動的颶風便沒有停止過,怪異的是,漫山遍野的殘枝碎葉在風中卻動也不動,好似凝固了一般。只有海登和查爾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其他人在颶風中是行動自如的,很明顯,他們之前受到的懲罰還無法讓韓進滿意。
只不過,他們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前幾天,他們還在後背說過紀伯倫,說紀伯倫最近變了,總喜歡和一羣傻頭傻腦、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們混在一起,可見識到了法陣的威力之後,他們變得噤若寒蟬起來,縱使明知道這是法陣的設置者在故意折騰他們,也咬牙保持着沉默。
一部分人負責打掃戰場,另外的人都回到了營地裡,艾德文娜被安置在她自己的木棚中,她的情況有些不妙,一直昏迷不醒,不管茱莉亞在她身邊怎麼呼喊,都得不到任何迴應,兩個女輔祭用了很長時間檢查,判斷出艾德文娜的身體內好似有一種非常有害的東西在流動,但怎麼樣化解,她們就束手無策了。
她們僅僅是輔祭,而輔祭在牧師這個職業中,是最低級的稱號,如果能找到一位樞機主教,應該可以讓艾德文娜復原,但在這片森林中,別說樞機主教,連主教、助理主教都找不到。
氣氛顯得有些沉重,紀伯倫等人呆站在艾德文娜的牀前,臉色鐵青,卻沒有任何辦法,茱莉亞坐在牀邊發出嚶嚶的抽泣聲。
對紅色尖兵小隊來說,今天是創造記錄的一天,紀伯倫只殺人,從不發火,可今天發火了,茱莉亞性格堅毅,從沒有流過眼淚,今天也流淚了。
草簾開處,仙妮爾和韓進一起走了進來,和紀伯倫等人的神色相比,仙妮爾要顯得輕鬆多了,好似一點不擔心艾德文娜,而在事實上她也確實不擔心,因爲有韓進在。
韓進沒有說廢話,徑直走過去,探身抓住了艾德文娜的脈腕,茱莉亞擡起淚眼,呆呆的看着韓進,她不懂韓進在做什麼,海登和查爾斯同時偏過頭,裝作沒有看到,換做以前,看到韓進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也許他們會當場發怒的。
片刻,韓進緩緩說道:“她中了毒。”
中毒?茱莉亞急忙抹去淚水,難道這個拉斐爾不但是一位實力強大魔法師,還是一位牧師?!
“哦。”仙妮爾露出奇怪的神色,她不是奇怪韓進摸一把便看出了艾德文娜的病因,而是奇怪韓進爲什麼還不開始爲艾德文娜治療,此刻,她對韓進的信賴甚至已經超過了韓進的自信:“拉斐爾,你還需要什麼嗎?”
“中毒?是什麼毒??”茱莉亞急急的問道。
“不知道,但艾德文娜的生命正在逐漸枯萎。”韓進抓起了艾德文娜的頭髮:“你看!”
艾德文娜的頭髮末梢已經變得捲曲了,好似被火燒過一樣,顏色也變得枯黃,韓進用手一碰,便化作點點飛灰。
紀伯倫等人只顧着觀察艾德文娜的臉色了,沒注意細節,看到這種怪異的場面,不由感到心驚肉跳。
“好惡毒的曼特裘!”紀伯倫低聲咆哮着,原來曼特裘根本就沒打算和他們合作,也就是說,不管妥協還是不妥協,曼特裘都要他們去死!
“拉斐爾大人,您有辦法救她嗎?”茱莉亞緊張的問道。
“如果艾德文娜能保持清醒,認真配合我的話,我有把握清除她體內的毒素,但是……”
“不會吧?拉斐爾,連你也沒有辦法救艾德文娜姐姐?!”仙妮爾的臉色當即變得慘白。
韓進心中一陣苦笑,辦法他當然有,而且就算不看仙妮爾和艾德文娜之間的感情,艾德文娜這一次回孤崖城是爲了他韓進去收購魔晶,才落到曼特裘的手裡,於情於理,人都必須要救!只不過,韓進不想表現得太容易了,這樣紀伯倫等人才會領他的情。
“辦法麼……倒是有。”韓進輕聲道,看仙妮爾這個樣子,他有些不忍心做戲了。
“你有多少把握?”紀伯倫脫口問道。
“大概有七、八成把握吧,而且也要看艾德文娜的體質夠不夠強。”
“那還等什麼?!”茱莉亞驀然站了起來。
“雅琳娜,仙妮爾還有茱莉亞,你們三個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韓進道。
紀伯倫沒有任何猶豫,一揮手,帶着海登等人退了出去,摩信科和薩斯歐也識趣的退到外面,原本擠得滿滿登登的木棚一下子變得清淨多了。
“茱莉亞,你把艾德文娜的身體翻過去,然後,把她外面的皮甲脫掉。”韓進道。
“好。”茱莉亞心急之下,動作顯得有些粗魯了,三下兩下,把艾德文娜翻了過去,用極快的速度解開艾德文娜的皮甲,露出了裡面淡綠色的紗裙。
“把紗裙脫掉。”
“這……”茱莉亞一下子僵在那裡。
“這也是我讓你們留在這裡的原因。”韓進笑了笑:“以艾德文娜現在的狀態,頂多可以維持三、五天,治療的時間越晚,她受到的損害就越大,到時候很難完全復原了,你自己想清楚。”
茱莉亞咬咬牙,慢慢掀起了艾德文娜的紗裙,這次輪到韓進吃驚了,有些時候,人的判斷總會受到潛意識的左右,見慣了另一種風土人情。
“這樣……總可以了吧!”茱莉亞低頭道。
韓進穩了穩神,早知道這樣,他應該想一些別的辦法了,免得如此尷尬,但事已至此,他更不能解釋,那樣反而會引起別人的疑心。
韓進快速掐動着法訣,一道又一道打在了艾德文娜身上,接着低喝一聲:“起!”
隨着韓進的手勢,艾德文娜的身體緩緩升到半空,斜着停在那裡,韓進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而艾德文娜的右臂也跟着甩動了一下,好似兩者之間有什麼東西連着一樣。
下一刻,韓進的各個手指都跟着飛快的伸縮起來,猶如在彈奏一首激越的曲子,艾德文娜動作的幅度變得越來越大,那結實而又圓潤的手臂不停的甩動着,一頭淡褐色的長髮飄來舞去,在那近乎無物的褻裙下,一波波誘人的臀浪此起彼伏,萬幸的是,艾德文娜前面沒有人!
從心理學的角度說,一個將露未露的女人遠比一個不着寸縷的女人更有吸引力,而艾德文娜就是這樣,她的上身近乎全裸,雙腿依然穿着腿甲,最下面是一雙製作很精美的小戰靴,上下間的巨大差距,形成了一種極強的視覺衝擊力。
茱莉亞緊咬嘴脣,死死抓住仙妮爾的手,她很慌,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其實仙妮爾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不是和韓進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如果不是很信賴韓進,天知道她會做些什麼。
韓進有口難言,艾德文娜中的毒是一種血毒,也就是說,毒素潛伏在艾德文娜的血液中,現在艾德文娜血液流淌的速度慢到了極點,這嚴重影響了艾德文娜身體各部位的機能。想完全清除毒素,必須讓血液流淌的速度快起來,這不是道術能解決的,至少現在解決不了,所以他剛纔說,如果艾德文娜能保持清醒,認真配合他的話,他纔有把握解除毒素。
韓進空着的那隻手沒有閒着,一道道白光打出去,全部打在艾德文娜身體正中央的脊椎骨上,一幅詭異的場面出現了,那不停扭動的脊椎骨逐漸變成了青色,接着顏色越來越深,變成令人心怵的濃黑,一條條如蛛網一般的黑色絲線以脊椎爲中心,向四下蔓延開去,最後佈滿了艾德文娜整個背部。
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看起來極爲醜惡,讓茱莉亞和仙妮爾不由自主瞪圓了眼睛,到這時候,茱莉亞真的相信了韓進的話,沒錯,那是一種毒素!
韓進打出了法訣也越來越急促了,突然,他頓了頓,隨着他的手臂輕揮,棚中響起了尖銳的破空聲,艾德文娜背部出現了兩道交叉的血痕。
其實這種事情本應該有助手去做的,但又要解釋半天,韓進已沒有精力去解釋什麼了,只能自己去完成。
“啊……”茱莉亞發出驚叫聲。
仙妮爾急忙握緊了茱莉亞的手,示意她不要打擾韓進。
“茱莉亞,沒事吧?”紀伯倫在外面緊張的說道。
“沒事……”茱莉亞說完才發覺自己對紀伯倫的態度有些問題,連忙又補上一句:“不用你管!”
一條條粘稠的黑色液體從傷口中流淌出來,順着背部流下,流到艾德文娜的臀部時,不等滴落,便隨着艾德文娜激烈的動作向四下濺開,仙妮爾等三人知道那是毒素,都小心的讓到一邊。
艾德文娜背上的傷口讓人觸目驚心,韓進下手不重,但也不輕,她的傷口已經裂開了,被染黑的皮肉都翻了出來,以至於茱莉亞緊緊閉上了眼睛,她不忍心再看了。
一直到黑色液體逐漸轉淡,最後變成紅色,韓進才鬆了口氣,隨着他的手勢,艾德文娜從半空中緩緩降下,俯臥在牀上:“仙妮爾,用清水把艾德文娜的後背擦乾淨,一定要擦乾淨!”
“好。”仙妮爾應了一聲,急忙向外衝去,衝到門口又站住了,大聲叫道:“你們都讓開,全都讓開!”
草簾外響起了陣陣腳步聲,仙妮爾把草簾掀開一條縫,確認沒有人能看到裡面,這才大步衝了出去。
時間不長,仙妮爾又捧着兩個水囊衝了進來,她和茱莉亞一人一個水囊,小心的爲艾德文娜擦拭着後背。
木棚中有一股濃濃的腥臭在流動着,讓人聞之慾嘔,但仙妮爾和茱莉亞都顧不上自己的感受,只是那殘留的黑色液體很頑固,兩個水囊裡的水都用光了,僅僅只擦乾淨了一半。
仙妮爾又要衝出去,雅琳娜有些無奈的說道:“你們把我忘了嗎?”話音未落,一顆碩大的水球憑空出現在艾德文娜上方,緩緩降下,貼近艾德文娜的瞬間,砰地一聲炸開。
以一位魔導師對元素精妙的控制力,水球已經不具備什麼傷害力了,僅僅是讓艾德文娜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仙妮爾和茱莉亞相對苦笑,她們忙暈了頭,也太過關切艾德文娜的安危,真的忘了這裡有一位魔導師了。
一顆又一顆水球接連降下,雅琳娜的效率要比仙妮爾、茱莉亞兩個人高得多,只七、八個水球,艾德文娜的背部已經變得乾乾淨淨,但皮膚略有些發紅,那是水流劇烈衝蕩的結果,不過,那層被染成黑色的褻裙已粘在了艾德文娜的身上。
“好了嗎?”仙妮爾擡頭看向韓進:“這個……怎麼辦?”她問的是那褻裙。
韓進又一次抓住艾德文娜的脈腕,細聽了片刻,隨後打出幾道法訣,打在艾德文娜的傷口上:“一會,把她的裙子脫下來扔掉,然後給她好好洗個澡,你們也要洗,明白嗎?”
仙妮爾一邊點頭一邊迅速抓過牀單,蓋在了艾德文娜的身上,就連心急自己妹妹的茱莉亞,也比她慢了半拍。
“真的沒有事了?”茱莉亞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韓進。
“沒事。”韓進露出暖人的微笑:“養個幾天,她就和以前一樣了。”
“沒事了?”紀伯倫在外面高聲叫道,顯然,他一直在聽着裡面的動靜:“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韓進替茱莉亞做了決定。
草簾被人粗暴的掀開,紀伯倫的身形如閃電一般射了進來,他衝到牀前,仔細觀察着艾德文娜,艾德文娜身體被裹在牀單裡,只露出半邊臉,她的臉色雖然很蒼白,但至少有了生命的氣息,和剛纔的死氣沉沉相比,差距很大,再嗅着棚中那令人作嘔的氣息,紀伯倫確信,艾德文娜體內的毒素已經被解除了!
紀伯倫的神色變得很鄭重,他的視線落在韓進身上,隨後深深鞠了一躬,只是,他沒有說任何感謝的話,但在這時候,動作顯然比語言更有力。
隨後跟進來的摩信科和薩斯歐等人卻在看着紀伯倫,當初他們在孤崖城中時,紅色尖兵是何等的趾高氣揚,他們、包括絕大多數傭兵,只有站在遠處羨慕的份!這才過了多長時間?不足一年,他們已經有資格和紅色尖兵並肩作戰了,而現在,紀伯倫甚至向他們鞠躬,摩信科和薩斯歐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