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飄起了雪花,世界變得白茫茫的一片,狂野的西北風捲動着飛雪。漫天飄舞,能見度變得非常低。視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到三、四百米之外的東西,灰濛濛的天氣、白茫茫的雪霧,讓人感受到一種莫名壓抑。樹林已經披上了一層銀裝素裹的外衣,不時有樹枝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發出噼噼啪啪的斷裂聲,墜落到地面上。
十幾個精靈所在山坳中,躲避着難熬的風雪,他們相互緊緊靠在一起。未成一個小圓圈,被圍在最裡面的當然是女性精靈,風度,決不僅是人類的專利。實際上在冰天雪地裡生活過的人都清楚,下雪的時候並不算冷,天氣恢復晴朗之後那纔是真正的冷,但對精靈們來說,這種天氣和地獄沒有多大區別,他們一個個都被凍得臉色發青,身體也在不停的打着擺子,猶如一羣可憐的寒號鳥。
外圈圍着十幾只銀色飛馬,還有一隻神駿的獨角獸,銀色飛馬的精神也很萎靡,相比較之下,十階獨角獸的適應能力是最強的,不過它也顯得有些煩躁不安,不是努力甩動着頭顱,把融化的冰水甩出去,每一次甩動都讓附近的銀色飛馬和精靈們倒了黴,冰冷的水滴化作無數道筆直的銀光,擊在他們的身上、皮甲上,發出或沉悶、或清脆的撞擊聲,但沒有誰敢呵斥獨角獸。
在圈外,有一個精靈默默的站在那裡,用陰沉的目光打量着天色,他是強者,當然不屑於和部下們擠到一起取暖,但飛舞的雪花可不會因爲他是強者就優待他,風雪毫不留情的抽打在她的臉上、身上,鑽入脖頸中,‘裝’是要付出代價的,那精靈的嘴脣已經出現了十幾道裂口,滲出大大小小的血滴,不過,他的身影依然顯得很堅定。
泛大陸各個種族中,獸人對抗惡劣氣候的能力最強,而精靈無疑是最弱的,再加上繁殖能力的不足,精靈帝國的消亡絕不是一種偶然。
“大人,我看我們走不到馬克辛堡了,還是回去吧。”一個精靈壯着膽子說道。
“是啊,大人,這風雪太大了。”另一個精靈也說道。
“耽誤了事情,誰負責?”站在圈外的精靈冷冷的回道。
圈內的精靈們當時鴉雀無聲,說得太明白就沒意思了,你是首領,當然是你負責了,不過,沒有誰願意做出頭鳥。
“什麼事情啊?我負責好不好?”一個古怪的聲音接到。
那聲音中裹挾這一種陰森森的味道。讓精靈們感到毛骨悚然,他們四處張望着,卻找不到說話的人。
“說啊,什麼事情?”那聲音又問道。
內圈一個女精靈發現聲音好似在自己身下,她急忙用力推開同伴,向下看去,正看到一顆黑幽幽、亮晶晶的珠子在她雙腿間緩緩遊動着。而聲音就是從那珠子裡發出來的。
“在這裡!”那女精靈尖叫一聲,伸手去抓那顆珠子,誰知那顆珠子突然動了,如閃電般射向她的手心。
砰地一聲,黑色的珠子洞穿了那女精靈的掌心,繼續向上飛射,從那女精靈的下頷處射了出去,又從顱頂透出,在血花飛濺中,那女精靈的頭蓋骨都被掀掉了一大塊,身體也軟軟的靠在同伴身上。
“哈哈……”珠子飛上半空,化作一團煙氣,哈雷的身影在煙氣中顯現出來,怪笑一聲,隨後他的身形又快速向中間坍縮,又凝成一顆珠子,再次向下飛射。
被哈雷選定的精靈急忙揮動長弓,但哈雷的速度又猛然加快幾分,直射入那精靈的額頭,接着從那精靈的後腦透出,餘勢未消,又射入下一個精靈的胸膛。
“走!”那精靈首領大喝道,接着向自己的獨角獸撲去,他已經看出。那個可怕的敵人不是他們這支精靈小分隊能對抗的,何況他的任務不是戰鬥,而是把消息送到馬克辛堡去:“大家散開逃!快!!”
精靈們如夢方醒,紛紛衝向自己的坐騎,就像一顆開花彈一般,向四面八方逃去。
不過因爲風雪的影響,銀色飛馬幾乎都被凍僵了,速度大打折扣,而哈雷卻不受任何影響,來去如電,在一陣陣尖利的怪笑中,四處追殺着逃竄的精靈。
那精靈頭領連頭都不敢回,拼命催動着獨角獸,向遠方逃去。
差不多跑出了六、七百米,那精靈首領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條人影,身後裹着一條囂張的大紅披風。在狂野的西北風中慢條斯理的舞動着。猶如一團沉重而又高傲的火焰。
那精靈首領一雙瞳孔驀然收緊,隨後反手摘下長弓、抽出箭矢,雖然他的手指已經被凍得不靈活了。但動作依然非常迅速,接連三支箭矢激射而出,向遠方的人影射去。
誰知箭矢剛剛出手,遠方的人影卻驀然消失了,隨後一團紅光在他面前綻放,把他的世界染得一片通紅,他只看到了一雙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還有一隻模糊不清的拳頭。接着感覺胸前一陣劇痛,身不由己飛離了獨角獸,在半空中翻了幾圈,重重跌落在地面上。
那獨角獸猛地旋過身,長達一尺餘的尖角對準了韓進,一道白炙的電光在尖角處凝結,接着轟地一聲,射向韓進。
韓進左臂一橫,獨角獸射出的電光正擊中他的獅王之盾,獅王之盾畢竟是上古神器,承受這種程度的攻擊。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閃爍的電弧沿着盾面擴散開去,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獨角獸後蹄踏地,向韓進躍來。身形劃出一道道殘影,尖利的長角已搖搖指向韓進的胸膛。
韓進紋絲不動,等那獨角獸距離自己不足半米的時候,才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獨角獸的尖角。
獨角獸矯健的身影嘎然而止,韓進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那隻抓住尖角的手恍若山嶽般沉穩堅定,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動搖,而獨角獸卻承受不住自己的衝力,前腿一軟,差一點跪在地上。
韓進右臂猛的一掄,那比韓進高大得多的獨角獸竟然象一根稻草般飛了起來,掄了一圈,韓進又突然鬆開手,獨角獸打着旋向來的地方飛去,之飛出二十餘米遠,重重砸在地上,砸得雪花伴着沙土四處飛濺,地面也被砸出了一個淺坑。
獨角獸掙扎着試圖爬起來,一隻腳卻在這時踩在了它的腦袋上,它只感覺哪隻腳中蘊涵着巨大無比的力量,不但讓它動彈不得,還踩得它的骨頭吱吱作響,好似下一刻就要變的粉碎一樣。
韓進提起右拳,向那獨角獸的頸下擊去,拳鋒與獨角獸的身體相碰撞。發出令人心怵的悶響聲,一道波紋出現了,那全都是由抖動的肌肉組成的,並沿着獨角獸的身體傳散開。
獨角獸發出淒厲的嘶叫聲,但韓進卻沒有什麼憐憫之心,又是一拳擊下,這一拳的力量要比剛纔大了一些,波紋擴散開來,那獨角獸已痛得發不出聲音了,身體也軟成一團。四隻蹄子像小狗一樣蜷縮在身體下。只有那條如流雲般的尾巴還能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動着。
韓進這才擡起腳,靜靜的看着那隻獨角獸,那獨角獸喘息了好半晌。才勉強哆裡哆嗦的爬了起來。
雅琳娜的身影從空中落下,落在韓進身後,她也在觀察着那隻獨角獸,但和韓進不一樣,她眼中滿是不忍。雖然雅琳娜不是精靈,但她在有些方面和精靈差不多,例如說,她也非常喜歡動物,以前摩信科要踩死笑雷鳥的時候,她差一點當場發飆。當然,對摩信科和對韓進的態度是不一樣的,此時此刻,不管她心中有多麼不忍,也只能看着。
韓進邁開步向獨角獸走去,雅琳娜急忙用哀求的口氣叫道:“拉斐爾。不要打了,好可憐呢!”
“沒事,我知道輕重。”韓進一笑,繼續向獨角獸走去。
那獨角獸低着頭,尖角始終對着韓進,但它再不敢胡亂發動攻擊了。只是一瘸一拐的向後退去。
接連退了十幾步,那獨角獸好像知道自己逃不掉一樣,任命的停下不動了,口中發出低低的、猶如小兒呻丶吟般的鳴叫聲,似乎在哀求什麼。
韓進站在獨角獸身前,和獨角獸對視着,獨角獸開始還在觀察韓進,後來它的頭越垂越低,幾乎碰到地面,隨後用它的尖角無意識的在雪地中划動着,接着尖角一點點向韓進靠近,在韓進的小腿上輕輕碰了碰,又像觸電般逃開。
“雅琳娜,來,你騎上去吧。”韓進轉過頭。
“騎獨角獸?不是吧?!”雅琳娜道:“獨角獸是非常高傲的,一些精靈天生就有和獨角獸丶交流的能力,可就算這樣,想馴服獨角獸也很難很難。”
“我不只是魔法師,也是馴獸師啊。”韓進微笑着。
“真的假的呀?”雅琳娜不信。馴獸師往往會把魔獸當成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象韓進那麼暴力?!
“騙你做什麼?”韓進笑道:“小金雷它們不聽話麼?”
“對哦……”雅琳娜變得信服了,韓進一下子馴服了一百多隻雷鳥。想來馴服一隻獨角獸應該沒什麼問題。
“來。”韓進招了招手。
雅琳娜緩步向獨角獸走去,走到近前,她慢慢伸出手,試圖撫摸獨角獸,但獨角獸猛然避開她的手。還扭過頭,用尖角去刺雅琳娜的手腕。
韓進一掌排在獨角獸的腦袋上,獨角獸嘶叫一聲,打着旋跪倒在地。雖然韓進並沒有用多少力氣,但這只是相對而言,至少獨角獸是承受不住的,何況它的腦袋受到了劇烈的震盪,眼見它跪在那裡一起一伏。努力掙扎着站起來,但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哎呀!別打了!”雅琳娜大急,情不自禁的死死抓住韓進的胳膊。
“獨角獸是十階魔獸,沒那麼容易被打死。”韓進笑了笑,伸手抓住獨角獸的尖角,用力一挺,竟然把獨角獸拎了起來。
剛纔還神駿無比的獨角獸,此刻已變得搖搖晃晃了,身體還在不停的打着哆嗦,口中也滲出道道血沫。
“這次差不多了,騎上去吧。”韓進道。
雅琳娜試探性的伸出手,在獨角獸的背上輕輕撫摸着,獨角獸已經徹底變乖了,沒有任何反抗。
“乖哦
“乖哦,不要鬧了,否則你又要捱打了。”雅琳娜眼中滿是心疼,隨後釋放了漂浮術,飛起來慢慢向獨角獸的背上落去。
這一次,獨角獸始終保持不動,任憑雅琳娜落在它的後背上。
“怎麼樣?我的馴獸術很好用吧?”韓進笑道。
“你……”雅琳娜不由咬了咬嘴脣,但她沒有反駁。
“覺得我很粗暴?”
“沒有啊!纔沒有呢……”雅琳娜急忙否認着。
“兩個點之間最近的距離,永遠是直線,有些時候,暴力是一種最有效的、最直接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像現在一樣。”韓進嘴角微微上翹給人一種充滿譏誚的感覺:“尤其對那些自以爲是的精靈來說,除了暴辦,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會比暴力更有效。”
雅琳娜垂下頭,“仙妮爾”這幾個字已經成了一個禁忌,普魯登斯是在大婚慶典之後纔出兵進攻拜特盟,聖冠城中有上萬精靈俘虜,他們每一個都能證明,以前她還可以用“仙妮爾不會那麼做”等等理由去勸解韓進,現在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一顆黑色的圓珠從遠方激射而來,飛到近前又爆開來,化作一具灰黑色的骷髏:“主人,那邊都乾淨了!”哈雷得意洋洋地叫道。
“探聽到什麼了麼?”韓進轉過身。
“他們應該有非常重要的事,好象……是去拜特盟的馬克辛堡。”
“什麼事?”
“不知道啊。”
“那些精靈呢?”韓進皺起眉。
“都……都……都幹掉了……”哈雷才醒悟自己太過忘形,犯了個大錯誤。
眼見韓進的眉頭越皺越緊,哈雷有些慌張了,他四下掃視着,正好看到一個匍匐在地的精靈好似動了動,當時大喜:“主人,那裡有一個活的!天啊……真的有一個活的!”
不等韓進說話,哈雷已經快速向那個精靈飛了過去,接着用他半實質化的骨爪,努力了半天,終於把那精靈翻了過來。
那個精靈胸口上有一個大坑,有幾處破碎的骨茬刺破了他的肌肉,甚至刺破了皮甲,突出在外,胸膛沒有起伏,看不出來是生是死。
見這精靈的傷勢如此之重,哈雷更加慌張了,伸出骨爪在精靈的臉上拍打着,口中唸唸有詞:“偉大的光明神啊……呸呸!偉大的死神哈瑪斯啊,求求您,不要帶走這個可憐的精靈的生命,求求您,哪怕是等一會也好啊……”
好似聽到了哈雷的祈禱,那精靈一點點睜開眼睛,視線落在哈雷的臉上,頓了頓時,接着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出,那精靈的四肢同時向旁攤開,抖了一下,便再也不動了。
“你……你丨他媽的!”哈雷氣得破口大罵,見那精靈睜開眼,他本以爲真的得到了死神哈瑪斯的垂恩,誰知那精靈轉眼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從惶恐不安到極喜,旋即又換成極悲,情緒的急劇變化太考驗一個人的內在涵養了,而這偏偏就是他哈雷所欠缺的。
韓進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已斷氣的精靈,瞪了哈雷一眼:“你剛纔說,他們要去哪裡?”
“是去拜特盟的馬克辛堡。”
“馬克辛堡現在是精靈族的統帥部所在地,看樣子他們一定有什麼大事。”韓進四下掃視了一圈:“哈雷,馬克辛堡在什麼方向?”
“主人,在那邊。”哈雷用手一指。
“我們往相反的方向走。”
“爲什麼啊?”
“這裡是平原,並沒有路,精靈們會走到這裡來,是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馬克辛堡去。”韓進淡淡地說道。
“啊……我明白了。”雅琳娜插道:“拉斐爾,你剛纔說過,兩個點之間最近的距離永遠是直線,既然精靈們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馬克辛堡,那他們肯定是從相反的方向來的。”
“嗯。”韓進點了點頭:“有銀色飛馬和獨角獸,他們沒必要一定沿着大路走。”
“主人,您實在是太睿智了……”哈雷叫了起來。
“閉嘴!以後做事情用點腦子!”韓進沒好氣地說道:“再這樣胡鬧,你就別出來了。”說完,韓進當先向着平原的遠方走去。
哈雷嚇得噤若寒蟬,乖乖地跟在韓進身後,而那獨角獸根本不用雅琳娜發令,自己邁開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十階魔獸已經有定智慧了,它知道自己沒有被活活打死,是因爲背上揹着一個人,當然不敢落後。
雅琳娜看着韓進身後飄舞的披風,突然小聲說道:“拉斐爾,你也上來吧。”
“什麼?”韓進回過頭,雅琳娜的聲音太小了,以他那敏銳的耳力,也是沒有聽清楚。
“我說,你……”雅琳娜鼓起勇氣,毅然道:“你也上來吧。”
“不用了,我喜歡走路。”韓進很隨意地找了個藉口,但話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這個藉口有多無聊。
“哦……”雅琳娜低下頭,再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