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移植手術的希望落空,秦媛恨不能馬上衝到穆旭臣的面前,將他做的這件缺德事質問一番。她拿着穆旭臣的血檢報告,在秦深的病房外徘徊了許久,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進去。
“秦媛?”遠處,穆旭臣向着病房走過來,他看到在門口一直徘徊的秦媛叫了一聲。
這穆旭臣不出現還好,他一出現,秦媛好不容易緩下去的氣蹭的一下冒到嗓子眼。她快步向穆旭臣走去,在他面前站定,秦媛將手裡的報告摔進穆旭臣的懷裡,大聲質問道,“穆旭臣,你什麼意思!你這麼欺騙小吾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秦深不是穆旭臣的孩子,這一點她在秦吾和自己說出小深生日的時候她就懷疑過。可是後來她看着穆旭臣對小深盡心盡力的呵護,這層疑慮就慢慢打消了。但是現在血檢報告就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了。
穆旭臣拿起懷裡的報告,他瞥了一眼標題就知道里面的內容。他沒有直接回答秦媛的問題,他的目光掠過秦媛的頭頂看了一眼病房房門。等確定裡面的人沒聽見秦媛的聲音後,他才斂了眼色,沉着聲音說道,“我們找個地方再談。”
說完,穆旭臣轉身,走向電梯。秦媛急需要穆旭臣給出一個解釋,她加緊步子跟上。
津陽市人民醫院的對面是一間茶樓,穆旭臣到了茶樓,找了頂樓上的一間包廂。秦媛跟着他走進包廂,一臉氣憤地坐在穆旭臣對面。
茶樓的服務員很快就把穆旭臣點的茶端了上來,她給兩位客人沏好茶後,退出了包廂。
“秦深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爲什麼要騙小吾?”秦媛面前的茶杯裡,青花瓷器中的茶葉正一片片地懸浮在水中,瓷器的上端還飄着熱氣。可她卻覺得茶水的熱氣阻礙了自己的視線,擡手將茶杯往旁邊推了推。
秦媛的眼睛盯着對面的男人,等着他給出一個解釋。
穆旭臣端多茶杯,輕啜了一口,鐵觀音的香味立即充滿他的口腔。他擡眉看向秦媛,對她這麼大驚小怪的表情反而表現地十分淡定。彷彿這個秘密暴露與否對他而言沒有半點影響。
可秦媛是個急性子,她受不了穆旭臣賣關子,她直戳問題的關鍵,“秦深是不是顧西爵的孩子!?”
除了顧西爵,她實在想不到秦深的父親還能有誰?三年前妹妹和顧西爵相戀,小深今年三歲,他不是顧西爵的孩子還能是誰的?
“你都已經猜到了,我就不用在重複地說一遍了。”穆旭臣對秦媛的猜測沒有否認,相反的,他非常大方地承認了秦深的身世。
穆旭臣的坦白,反而讓秦媛一時找不到說話的主心骨。她楞了一會兒,腦子裡掠過了無數個問題,但就是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一個。
“你想問什麼就一次問個夠,我都會和你說實話。”穆旭臣給了她一個機會,“但是秦媛,一會兒出了這間茶樓,我們兩個說過的話你必須全部忘記,在秦吾面前最好一個字都別提起。”
他之所以會對秦媛保持如此大的耐心,除卻她是秦吾姐姐的身份,穆旭臣還非常篤定一件事。那就是他堅定,秦媛對三年前顧西爵吞併秦氏集團害死她父親的事情一直都記恨在心裡。既然記恨着,她就不可能讓自己的妹妹再和顧西爵扯上半點關係。
秦媛爲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抓過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可是她喝的太急,沒注意到茶水滾燙,猛地一口茶喝進去,燙地她舌頭都快掉了。
“穆旭臣,就算你對小吾隱瞞秦深的身世是爲了她好,但是你也不該讓薛凱騙我們說配型吻合啊!”秦媛頭腦發熱的腦子終於安靜下來,她把問題扯回到現實中,拋開三年前的事情不說,她只說配型的事。
“我已經派人在全世界找吻合的肝臟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這點你不用擔心。”穆旭臣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這就是他爲什麼要把秦深的肝臟移植手術放在訂婚典禮之後的原因。現在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找肝臟,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放過。
秦媛聽着穆旭臣信心滿滿的話,下一秒她冷笑着嘲諷道,“小深是ab型陰性血型,穆旭臣你知道這種血型有多難找麼?全世界幾十億的人口也不過只有幾十個人!在這幾十個人裡,你還要撇去自身肝功能障礙的人數,剩下的還有多少個?”
“穆旭臣,你這樣做簡直就是在大海撈針!”秦媛完全不能認同穆旭臣的做法,她不能讓自己的侄子躺着等死。
“不行!我要去告訴秦吾這件事,我不能瞞着她!”秦媛一想到病房裡,妹妹正興奮地等着她拿最後檢驗報告去和劉醫生預約手術時間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心疼。
這個世界上,她們是彼此的親人,自己已經向秦吾隱瞞了三年前的事情,再也不能在別的事情上欺騙她了!
秦媛這樣想着,她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就想離開包廂。可是她的身體剛跨出幾步,卻被穆旭臣的聲音攔住了腳步。
“你要告訴她?”穆旭臣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腳下的步子向着門口的秦媛跨過來。他的皮鞋擦在木質地板上,每一個聲音都敲在秦媛的心頭,其實她也很矛盾,也很爲難。
但是隻要一想到妹妹崩潰的模樣,她就忍不了,就無法幫着外人一起騙她。
“你要把三年前秦吾如何愚蠢地相信顧西爵最後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事情告訴她?你要把她間接將自己敬愛的父親氣死的事情告訴她?你要把顧西爵是秦深父親的事情告訴她?”穆旭臣走到秦媛身邊,他的一隻手抓起秦媛的手臂,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秦媛,你告訴她這些,是想她再死一次麼!!”質問到最後的時候,穆旭臣的話幾乎是從喉嚨裡喊出來的。他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包廂,震得秦媛的身體連着顫抖了幾下。
她從沒見過穆旭臣發脾氣動怒,一直以來這個男人站在妹妹身邊永遠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現在他卻抓着自己的手臂,連着質問了好幾句。
秦媛的手臂被穆旭臣用力的抓着,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臉上,黑色雙眸的眸底充斥着團團火焰。過了好一會兒,秦媛才從剛纔的震驚中找到自己的聲音,她說道,“我不會把三年前的事情告訴小吾。我比任何人都想她幸福想她好。”
得到秦媛肯定的回答,穆旭臣的大手瞬間放開她的手臂,他的身體往後退了兩步後站定,“秦深的事情我會處理好。即使全世界只有一個人的肝臟能夠和小深吻合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替他找來。”
“秦吾這個女人我是娶定了,任何人都別想拿她的過去來阻礙我。”穆旭臣把自己心裡的話撂下了,然後他看了一眼秦媛難看的臉,開門走出包廂。
當他的腳步踏出包廂房門的一瞬間,秦媛叫住了他,“穆旭臣,我希望你疼愛小深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
對秦媛而言,整件事裡她最擔心的還是秦深,穆旭臣畢竟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養子總比不上親生孩子來的體己啊。
“我會視如己出。”穆旭臣沒有回頭,他對秦媛的話答應地異常篤定,讓秦媛擔憂的心思莫名的安靜下來。
眼下,穆旭臣和秦深配型失敗的事已經成爲定局,那麼也只剩下穆旭臣大海撈針的這個辦法了!她實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從充滿希望的天堂被拽到失望的地獄,不到最後一刻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秦吾。
穆旭臣離開許久之後,秦媛還一直呆在包廂裡,茶樓的服務員進來爲茶壺添了許多次水。服務員看着秦媛穿着深藍色的手術服,一猜就猜到她是對面人民醫院的醫生,剛剛是和人來這裡談事情了。
“小姐?小姐,您還需要加水嗎?”服務員第五次進來的時候,她看見客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發呆,她好心提醒了一句。
秦媛的思緒被她從很遠的地方拉了回來,她連忙搖頭。秦媛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小姐,這是隔壁包廂的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服務員將一張粉紅色的便籤紙遞到秦媛面前,然後她就出去包廂了。
秦媛打開手裡的便籤,上面兩行雋秀的楷體硬筆字亮在她眼前,“我就在你隔壁,你躲夠了就過來敲敲門,我等着你。”
她垂着眼睛,看着這熟悉的字跡,心底的某個地方立刻開出一朵花。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即使時隔許多年都不曾改變。秦媛的目光從便籤紙上離開,挪到對面的牆壁上,白色的牆壁隔着兩個包廂,她在這邊,而那邊的房間里正坐着她心心念唸的男人——
顧少廷。
秦媛的兩條腿本能地擡起往門口邁去,她的一顆心全系在便籤紙上的那句話上。可當她快步走到隔壁包廂門口時,兩隻腳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再也無法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