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女傭人紛紛退出洗手間,退居到房間外面的過道上,她們每個人心裡都在猜測自家大少爺和二少奶奶的關係,可誰都沒有說出口。在顧家這樣的大家族裡,關係錯綜複雜,人多嘴雜,如果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傳到老爺夫人的耳朵裡,那可是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傭人們站在門口,她們的耳朵全都豎起着,聽着裡面的動靜,生怕一會兒大少爺召喚,慢了半秒迴應就會遭殃。
房內的洗手間裡,顧西爵橫抱秦吾,他走到浴缸前,彎腰將懷裡的女人放進浴缸裡。溫水溫熱,剛碰到他的雙手,就與懷裡女人的冰涼形成鮮明對比,他垂眸看了一眼秦吾,只見她緊皺的雙眸稍稍舒展,身體往溫暖的熱水一面靠過去。
爲了防止秦吾沉在浴缸的底部嗆到水,顧西爵提着她的身體坐起來,背靠在浴缸的緣壁上。可是秦吾現在正陷入深度昏迷,她的四肢完全不聽使喚,以致於顧西爵的雙手剛放開,她又重新下滑,滑進浴缸的水裡。
秦吾的身體冰涼,儘管溫水已經浸溼了她整個身體,可是酒窖裡的那股溫度和溼度,已經完全沁進了她的骨頭裡,一時間根本無法祛除。顧西爵知道她沒有知覺,於是他拖了西裝外套,站進浴缸裡。他托起秦吾的上半身,讓她靠進自己懷裡。
顧西爵雙臂張開,摟着懷裡的女人,他將手臂儘量的收緊,摟緊秦吾,他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她,能讓她從昏迷裡醒來。可是懷裡的人,似乎睡的很熟,對他的懷抱和體溫完全沒有半點反應,她整個後背都靠在顧西爵的胸膛上,雙眸緊閉,雙手緊握。
他的懷抱又緊了幾分,大手握住秦吾的手,將她的冰涼全部納在手心裡,恨不能將自己身體裡的熱量全部傳給她。
秦吾身體裡的寒冷讓顧西爵覺得害怕,自那次之後,他就從沒有這種畏懼恐怖的心裡了。
“咚咚!”突然,洗手間的門被人從外面叩響,管家的聲音隨之而來,“大少爺,東西全都準備好了,老爺也已經在墓地上了,您什麼時候出發?”管家是在顧家服侍了幾十年的人,對這個家裡的事情比一般人要清楚許多。
但是他向來沉默寡言,對知道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多說。可現在,他是接到了老爺的電話,讓他催大少爺快點去墓地,眼看着祭祀的時間快到了,如果還不出發的話,恐怕連吉時都要錯過了。
洗手間裡一片安靜,沒人說話。
裡面的人不說話,管家也不能逼着問,於是他就等在門口,以他對大少爺的瞭解,他一定會說話,只是現在還需要時間考慮罷了。果然,過了一會兒,從裡面傳出顧西爵低沉的聲音。
“醫生什麼時候來?”顧西爵雖然說話了,但是他一開口問的就是劉醫生到達這裡的時間,他對管家的問題充耳不答。
“十分鐘之內。”管家回答。
顧西爵擡手看了一眼腕錶,他記得祭祀的吉時是在幾點,可是如果等醫生過來看過秦吾之後他在出門的話,完全趕不上那個時間。他的視線轉回到懷裡的女人身上,望着她的小臉毫無血色,嘴脣發紫的模樣,他對外面的管家說道,“你打電話告訴父親,今天的祭祀我缺席了,我會在明天再去墓地。”
“可是大少爺,今天夫人的忌日,您前幾天就在安排了,如果不去的話……”管家第一次這麼多話,但是他的話說到最後被顧西爵打斷了。
“我有分寸。你打完電話去門口接劉醫生,讓他趕緊上來。”顧西爵現在一顆心都在秦吾身上,她的安危纔是自己目前最掛念的事情,至於別的事情都要放到一邊。
剛纔如果不是他爲了母親的忌日去酒窖選酒,恐怕他都不會發現秦吾失蹤了,更不會想到白素娥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把她反鎖在酒窖裡,讓她自生自滅。幸好他去了酒窖,幸好自己發現了她,否則之後的後果……
管家站在門口,他望着緊鎖的門嘆了一口氣,轉身下樓去打電話了。他在顧家服侍的幾十年裡,自從夫人去世,每年她的忌日,老爺和大少爺都會去墓地祭拜,二十幾年來從沒有間斷過,如今卻爲了秦吾而缺席了夫人的忌日。
管家幾乎能猜到,當他打通老爺的電話,把大少爺的決定告訴他的時候,他的震怒。但是作爲傭人,他必須打這通電話,於是在客廳裡,管家用座機撥通了顧青雲的電話。
“老爺,大少爺這裡有事趕不回去,他說改日再去祭拜。”管家沒把秦吾被關在酒窖,顧西爵正抱着她在洗手間裡的事情說出來,因爲他考慮到老爺的身體欠佳,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恐怕受不了。
反正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等老爺從墓地回來,一看亂成一團的景象,大概就會知道了。
“改日?顧西爵他有很緊急的事情?”電話另一頭傳來白素娥的聲音,顧青雲去洗手間裡,所以他的手機在她手裡保管着。剛纔她看見手機響了,知道是家裡的座機,於是她接了起來。
但是她聽了管家的話就有些坐不住了。按理說,顧西爵對他媽媽的忌日是最傷心的,每年提前一個月他就會吩咐人準備,今年怎麼會突然缺席?
“這是大少爺交代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夫人。”管家有點震驚,但是他的臉上很快恢復平靜。
白素娥還是覺得奇怪,“顧西爵現在在哪裡?”她問管家,問出口的時候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
難道顧西爵回家了?那被她反鎖在酒窖裡的秦吾,是不是已經被他發現了?
當時她把秦吾關進酒窖,準備讓她自生自滅變成乾屍的時候,她毫不畏懼。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捅出來,捅到了老爺的耳朵裡,恐怕她要倒黴了。
“誰的電話?”突然,顧青雲從洗手間裡出來,他一邊在洗手檯前洗手,一邊擡頭看着鏡子裡的白素娥。
白素娥連忙把手機收回來,臉上笑容瞬間綻放,“管家的電話,他說西爵有事來不了了,西爵說改天來祭拜。”她把之前臉上的擔憂全部隱藏到了精緻妝容之下,不留半點痕跡。
顧青雲洗手的動作停下來,他對顧西爵不來參加祭祀的事情趕到奇怪,可如果是管家說的,那麼應該不會有錯。
“他大概是身體不適,我們先走吧。”顧青雲說了一句,自從顧西爵在地下車庫裡暈倒被擡去房間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兒子另眼相看了。原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從五歲開始就失去了生生母親,他也有自己的負面情緒和感情寄託。從前一直就是他太嚴厲了,以後他會在這方面多注壘了。
白素娥扶着顧青雲往山頂上的墓碑走去,她雖然面帶微笑,但是心裡卻在不停的打鼓,她始終都猜不到顧西爵突然缺席忌日的原因。她越往下想就越覺得糟糕,以致於到後面的祭祀都有些心不在焉。
顧家老宅裡,一幫傭人全都伺候在二樓,她們誰都不敢進去打擾裡面的人。房間裡,空無一人,顧西爵和秦吾依然待在洗手間裡。
洗手間的浴缸裡,顧西爵將轉涼的溫水換了一遍。花灑上的熱水衝下來,淋溼他的衣服。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全身溼透,白色襯衫沾在身體上,十分不舒服。於是他騰出一隻手,將襯衫的扣子解去,單手扯掉了身上的衣服。他的肩膀寬闊健碩,擁着懷裡的人,讓秦吾顯得格外嬌小。
秦吾泡了近一個小時的熱水,體溫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雖然依然冰涼,但是她的雙手能夠動彈了,而且本來僵硬的身體也漸漸的軟下來,慢慢的軟進了他的懷裡。
顧西爵擡起秦吾的手,看了看她的雙手,嫩白細長的手指因爲泡水的原因開始浮腫,變得腫脹。他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將浴缸裡的人抱起來,他把秦吾抱出浴缸,用浴巾將她擦乾,然後拿起架子上的睡衣給她穿上,等他將秦吾整個人都安頓在房間裡,他才轉回洗手間去擦自己身上的水跡。
“大少爺,劉醫生來了。”顧西爵處理完身上的溼漉,門外的管家已經帶了劉醫生進來,他進門前先敲門詢問顧西爵。
“進來。”顧西爵出聲,他已經把溼漉的衣服全部脫掉,從衣櫃裡拿了顧少廷的睡衣換上。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潔癖了。
劉醫生帶着一個助理推門進來,他看見牀上的病人,臉色一沉。昨晚他纔剛到顧家來過,還特壘叫了這個女孩要多注壘大少爺服用安眠藥的情況,怎麼才一晚上的功夫,她竟成了這副模樣。
“她在酒窖裡呆了幾個小時,現在正昏迷。”顧西爵簡短地把秦吾的情況說了一下,劉醫生聽了他的話,擡步上前走到牀邊,替秦吾開始檢查。
病人的身體有些發涼,她應該是剛經過溫水的熱泡,及時的將她身體裡殘留的體溫鎖住。可是她的身體太虛弱,臉色發白地近乎白紙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