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過後,新年的腳步悄然而至,相比起洋人的節目,對待本國節日文化的A市人民顯得鄭重多了。
市中心黃金地段高聳的建築物上,懸着一個巨型的復古掛鐘,當時針分針秒針齊齊打在凌晨0點的那刻,掛鐘敲響了拉開新的一年的序章的聲響。
一共敲了12下,每一下,都意味着辭舊迎新。許許多多的人習慣性的讓上一年的傷痛和尷尬通通見鬼去。
歡呼、歡呼,除了歡呼外,沒有出現第二把聲音。
噢,也許還是有的。
“喂喂!”男人費力地穿梭在人羣中,在接收了無數個白眼和咒罵後,他終於在一個相對來講,比較適合通話的角落站定,“新年快樂啊,簡寧!對了,雖然不熟,但還是拜託你託我跟路單說聲新年快樂。”
電話那頭的簡寧輕笑一聲,聽上去狀態不錯,“你們還真有默契啊,他剛纔還說讓我問你好呢,蔣先生。”
蔣越掩着嘴,試圖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響亮些,“不要再叫我什麼‘蔣先生’了,太生分,叫我蔣越、老蔣、小越的什麼都行。”
“好的好的,”那邊停頓了下,問道,“你現在在外面嗎?”
“是啊,新年嘛,出來湊個熱鬧,圖個喜慶,”蔣越沒忘記正事,“有幾個事我得跟你交待一下,唐心因爲懷孕對皮毛過敏,所以小小暫時寄養在我家,不過你們不用操心,我家裡伙食還是跟得上的,它現在膘肥體胖,要不是地點不對,我讓它給你們嗷一嗓子都可以。”
簡寧樂呵呵地,“真夠朋友,謝了啊!”
蔣越忙說“客氣”,隨後續道,“我向唐心旁敲側擊過,她說季川和凌少宸私下做過接觸了,應該沒什麼大的友情危機,凌少宸也沒有從其它方面打壓他們。”
簡寧迷之沉默。
“至於凌家……呃,你有興趣聽一下嗎?”
“你如果方便的話,說說也行,我聽着。”簡寧聲音淡淡的,多少透出點意興闌珊。
蔣越,“哦,那我說了啊,簡語搬走了,凌少宸萎靡了一個多月最近纔去上班,不過我不清楚是因爲簡語還是因爲你,還有……淩氏答應跟信達地產合作建員工宿舍了。”
“這是好事啊!”透過簡寧興奮的語調,蔣越似乎可以看到她笑成月牙尖的眼,不知爲何,忽然就有點想念。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關心着問。
這時,新年的禮炮和煙花開始串串炸響,有些懵懂好玩的小孩追着那些未滅的星點蹦啊跳啊的開心極了,倒是嚇得父母趕緊把他們抱起來,在小孩子委屈的淚眼中低聲責怪兩句,不過,這點不愉快只是小插曲,更多的,是溫馨是明亮是未來。
“不回來了。”簡寧這樣說着。心想在A市沒有屬於她簡寧的未來。
低低“唔”了聲,蔣越無不遺憾地,“我還想着等你回來的時候,請你吃一頓飯以表感謝呢。”
簡寧疑惑,“感謝?”不是接風反而是感謝?
蔣越朗笑
,“是啊,我有預感,凌少宸之所以答應跟信達地產合作,都是衝着你的面子來關照我業務的,你不知道,我這個月拿提成拿到手軟。”
“他不會的,他只會摧毀一切跟我有關的人罷了。”簡寧篤定。
蔣越並不打算跟簡寧爭執有關凌少宸人品的好壞問題,“對了,你都沒跟聯繫唐心過嗎?她很擔心你。”
“不了,凌少宸的手段我很清楚,我這一跑,他肯定會先從跟我有親密關係的人開始着手調查,沒準唐心傢什麼時候被裝了竊聽器都不知道,我冒不起這個險,蔣越,我現在只方便跟你一個人聯繫,至於唐心,你什麼都別告訴她。”
收了線,蔣越有些佩服又有些感慨地,“你倒是走的瀟灑,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給你收拾爛攤子,禍水紅顏吶……”
法國,阿爾勒。
空氣中有泥土的淡淡溼味和青草澀澀的味道,架子上沒及時收回的衣服猶自綴着清晨的露珠,再往更遠的地方望去,是草地是村莊是牧民,還有一些說不出品種的牛馬羊犬在主人圈養的可視範圍內,悠閒打滾……
外國的生活節奏比國內悠閒,悠閒到路單每天賣出兩三幅畫就可以過三個人的日子,這裡的人們摯愛有啤酒、美人、花生的夜生活,放肆但不放蕩,不過那種生活簡寧還沒仔細體驗過,因爲市區邊的小出租屋已經退了將近三個月了,簡寧和路單目前移居在一處地域開闊,人煙較少的小村莊,照路單的意思,是希望簡寧能在這不受打擾的世外桃源安心待產。
村子雖小,但牧民們卻格外熱情,尤其是簡寧的身孕越來越明顯後,幾乎是每天早上一打開門,就能看見臺階上放着一瓶鮮羊奶。
就比如現在……
抿了口帶着淡淡腥味的羊奶,有一匹沒長角的羚羊突然顛顛的跑了過來,用它特用的撅蹄子方式朝簡寧腳邊親暱地打着招呼。
雖然肚子已經大得都看不清鞋面了,但簡寧還是盡力屈膝,摸了摸它身上光滑的皮毛以示歡迎,接着把擱在角落邊還沾着奶漬的破碗踢了出來,大方的將瓶子裡剩餘的羊奶倒了進去。
“又來蹭吃蹭喝了?正好,今天沒打算買肉。”
就在小羚羊伸着粉粉的舌尖舔羊奶舔得正歡的時候,路單冰冷的帶點殺意的聲音驟然從簡寧身後冒出。
如履薄冰的叫了聲,羚羊溼漉漉的瞳仁溫順的自下而上睨着路單,腳上卻做好了隨時跳開的準備。
“你嚇壞它了,”簡寧無奈的回過身,在撞見路單捏在掌心裡的細長菜刀後,滿頭黑線的補充,“也嚇壞我了。”
在簡寧勸阻的眼神下,路單不情不願的收起菜刀,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瞅了眼膩在簡寧腳旁的羚羊,滿意於對方打顫的四肢後,才施施然的進屋。
拍了下小羚羊的腦袋,看了會它吃飽喝足後蹦蹦跳跳地跑回羊圈的身影,簡寧踩着拖鞋扶着肚子慢慢往回走,映入眼簾的,是正在準備早餐的路單,她感慨着,“不知不覺,七個月過去了。”
“不止呢,”把險些燒焦的黃金炒蛋翻了個身,路單補充,“是七個月又零八天,離你的預產期又近了一天。”
“知道了,你就是太緊張了。”簡寧笑話他。
能不緊張嗎?我還等着孩子喊爸爸呢!
路單在心裡嘀咕了句,掐着時間把火給關了,轉個身,輕車熟路的扶着大腹便便的簡寧坐好,接着纔去盛出食物。
又是雞蛋!
簡寧的肩膀微微一抖。
路單會做飯這種事,本就令簡寧感到很意外,而實際上,路單做飯的水平的確沒有辜負簡寧的意外。
第一次是煎雞蛋,簡寧嚐了嚐,真心實意的點了個贊,說百吃不膩。
自此以後,每天的早餐都是煎雞蛋,簡寧後悔、懊惱,覺得路單不懂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她說“百吃不膩”,不代表要吃夠一百天才會膩味啊!
但沒辦法,依現在的生活水平,太奢侈的補品他們也買不起,路單日復一日的打雞蛋,而簡寧的味蕾已經接近麻木。
但礙於路單是好意,每次拒絕的話一到嘴邊,總是會被他鼓勵又期待的微笑給憋回去。
而今天,簡寧本就沒有對其它菜式懷抱期待的,她只是在見到雞蛋時很自然的產生生理厭惡,臉色泛青那是不由自主,絕對不是她故意要嫌棄的。
“要不要沾點番茄醬。”路單還興致勃勃的發出邀請。
“那什麼,要不……明天由我來做早飯吧?”簡寧味同嚼蠟,勉強輕快着聲音小心提議。
意料之中的,她得到的依舊只有“不行”。
簡寧心裡流下兩行清淚,見路單的盤底在簡單對話間已是清掃一空,更覺悲從中來。
一樣天天是吃雞蛋,人家怎麼就能吃得這麼津津有味呢?果然是自己的覺悟還不夠嗎!簡寧陷入了自我檢討中。
“這兩天,小腿還會不會抽筋?”路單忽然問。
簡寧“啊”了聲,後知後覺地,“不會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買的鈣片很有效,我最近都有按時吃。”
路單點點頭,“我待會出門,需要給你買點什麼嗎?”
簡寧思考了下,瞥了眼路單那張比平常人要蒼白的臉,“你治心臟的藥,沒剩幾顆了吧?”
愣了下,似乎沒料到簡寧會記得這個問題,但他很快接道,“我知道了,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今天會買的。”
“嗯,好的。”嘴裡配合的應着,簡寧卻在路單瞧不清的角度,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
路單的先天性心臟病以往能穩固,那全是靠錢死命地往藥單上砸,可現在情況不允許了,路單因爲她,短短几個月,跌落雲泥……
“簡寧,你這是什麼表情,是不是我說了什麼話讓你不痛快了?”路單見她異樣沉默,不免感到有絲緊張。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簡寧再擡起頭來時已笑靨如初,“都怪你昨晚睡覺打鼾,吵得我一晚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我能對你有好臉色看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