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唐心他們告訴我的。”白新北笑了下,“他們說,囡囡很乖,學習也很用功,在學校還很受同學的歡迎,只是……”
“只是她的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簡寧落寞的斂下眸。
“不,只要你的心繫在囡囡身上,願意爲她克服一切艱難困苦,那麼這個孩子,她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白新北安慰她。
簡寧訥訥的“嗯”了聲。
在夢中,簡寧也曾夢到路囡囡,囡囡挺着小身板一邊哭一邊追在她後頭跑,簡寧不想拋下她,但卻被一股看不見的黑暗力量推着往前走,最終,不僅失去了路單,還弄丟了路囡囡。
是她的錯……她對不起他們父女。
就在簡寧胡思亂想之際,飛機駕駛員通知他們,直升飛機準備在飛機坪降落了!
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全身無力的簡寧放心的將自己交到白新北手裡,任由他攬着坐上不知開去哪兒的私家車。
途中,簡寧偷眼望着窗外明明滅滅的光線,記憶中那個衝着自己微笑着獻出心臟的男人,慢慢的,竟從路單扭轉成了凌少宸。
“簡寧,我等着你回心轉意。”
一把不屬於司機不屬於白新北的男音自簡寧耳旁猝然響起,她堂皇失措,左顧右盼,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我等着你回心轉意。”
逃避着捂住耳朵,緊閉雙眼,簡寧的腦袋一下下重重的敲在玻璃窗上,卻揮之不去那把深情中透着鍥而不捨的嗓音。
“滾!快滾……別說了!”
終於,簡寧崩潰般的哭叫!神色如癲似狂!
簡寧,我等着你……
精神康復中心。
牀頭櫃擺着一束漂亮的白百合,還有一個相框,裡面是一張全家福。
窗沿處,窩着一隻擁有藍色眼珠和一身棕色柔順皮毛的英國短毛貓,它正甩着蓬鬆的尾巴,嘟嘟肥的肉墊有一下沒一下的探入水缸內,逗得水裡那幾尾色彩斑斕的熱帶魚都縮在假山裡不敢動彈。
窗沿以下的正中位置,採光極好,正是曬太陽或者打盹的最佳地點。
裝點得很有少女情懷的粉紅色病房內,簡寧正倚在陽光充足的窗戶旁,一隻手輕輕揉弄着短毛貓的腦袋,另一隻手攥着一隻播放流行歌的MP4,表情怡然。
那件事之後,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簡寧那頭毛躁的長髮重新打理得當,也不再動不動就過上衣不蔽體的日子。
而今,她身邊總是圍繞着切實關心她的朋友,這不,怕她閒着沒事無聊,白新北還有唐心他們還特意買了不會傷人的寵物送來給她解悶。
不需要爲了生計再奔波勞碌,不需要再爲職場中的明爭暗鬥而費勁心思,更不用每天一醒來就想着該怎麼阿諛凌少宸,只需要每天在定點鬧鐘的提示下起牀,在態度溫和的醫生的開導下放鬆身心。
然後,她有充裕的個人時間,可以去康復中心樓下散步,慢跑,跟其他病友交流,甚至只要她願意,還可以上網逛逛網頁,打打遊戲。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爽了。
可有時,簡寧還是會思念那些白色粉末,問了主治醫生,醫生說她出現這種跡象是因爲病根沒斷,建議繼續住在這兒調養。
於是,簡寧這一住,就是大半個月。
“喵”的一聲,手心裡那毛茸茸的觸感猛地消失,簡寧從回憶中驚醒,低頭一看,短毛貓不見了。
“噯,別亂跑啊……”簡寧回頭去追,然後一頭扎進了來人的胸膛。
“你在做什麼,這麼急?”前來探病卻冷不丁被投懷送抱的白新北心裡樂滋滋的。
“追……貓。”簡寧揉着鼻子,含糊的答。
“別追了,貓認得回來的路。”白新北勸她。
“可是……”簡寧看了眼消失在門口的貓屁股,遲疑着答,“它好像把唐心送給我的熱帶魚給叼走了。”
白新北窘了一下,貓闖了禍,他這個做主人的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那個,叼走了就叼走了吧,我明天買條新的送來。”
簡寧拍了拍心有餘悸的胸口,邊返身去數水缸裡還剩多少條可憐的熱帶魚,邊說,“別買了,遲早都是它的口糧。”
白新北想想也是,沒有堅持。
“對了,小簡兒……”白新北自後擁住簡寧細削的肩胛,一點都不避諱地把腦袋枕上去,“聽說,你昨晚又把護士打了?”
愣了愣,簡寧不好意思地回,“當時我腦子不清楚,護士過來查房時,我誤會她是,她是……”
是誰?
白新北不必問都清楚,凌少宸是簡寧一輩子的陰影。
“放心,這裡有我的人24小時戒備着,他就是來了,也決計走不到你跟前。”說這話時,白新北的眸中快速閃過一絲殺意。
不知情的人,怕是難以想象凌少宸是白新北敬仰多年的表哥。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希望你能跟淩氏員工私底下接觸一下,瞭解下他們老闆的近況。”簡寧的聲音像是機器一般毫無起伏,甚至帶着微涼的金屬質感。
白新北聽得一愣,以爲簡寧還對凌少宸餘情未了,“他都這麼對你了!你還對他戀戀不忘?”
簡寧呵呵笑了兩聲,眉眼隱藏着一種殘酷的美豔。
她確實是對凌少宸戀戀不忘,不過她純粹是關心他死沒死罷了。
“新北,我和他之間的事很複雜,我一時說不清楚。”
“你不想說,我不逼你。”白新北扯起了個笑臉,鬆開在簡寧細腰處的手,“你沒事的時候多到樓下走動,別在這裡悶壞了。”
簡寧點點頭,目送白新北離開。
待門一闔上,簡寧立刻把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到眼前,修剪得圓潤平整的指甲未藏一點污垢,手心手背恢復成以往的細膩白皙,可簡寧看着看着,卻有種手上漸漸涌出凌少宸的血的錯覺,瞳孔一縮,那是她不願被人知曉的秘密。
就在這時……
那句近日時常響徹在耳郭的話再度浮現,簡寧面色一白,不停暗示自己那是幻覺,卻還是無法緩解。
“簡寧,我等你回心轉意……”
真是煩死了!
狠抓了一把頭
發,簡寧旋風似地刮到主治醫生的門診,“醫生,我想我可能有病。”
醫生堂皇地看了眼簡寧,嘴角抽搐着道出實情,“簡小姐,不用懷疑,你是真的有病。”
簡寧一屁股坐到醫生對面,有些煩惱着說,“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有心理疾病。”
醫生放下手頭的病例,重視起來,“你有什麼煩惱嗎,簡小姐?”
“有,還不少……”簡寧重重的點頭,但隨即有些沮喪地,“但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關係的。”醫生露出理解的微笑,溫和着說,“我有一個同事,在這方面是專家,可以的話,你去掛個診?”
簡寧接過名片。
“坐電梯到六樓再往右拐直走就是她的辦公地點,噢,她姓吳,吳醫生,就說是我介紹你過去的就行。”主治醫生說。
簡寧低頭看了看時間,確認還早,就依着地址去了。
叩響房門,簡寧進去的時候,那位姓吳的女醫生正在接待病人,見到她躊躇的站在門口,吳醫生隔空指了指旁邊的空椅子,讓她先坐着等一會兒。
簡寧捏着名片的手緊了緊,說實話,現代都市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疾病,只是願意確診的甚至承認的都很少,像簡寧這樣巴巴的來瞧心理醫生的,思想到底豁達。
“你是林醫生的病人?”送走病患的女醫生先去接了一杯開水,略帶點打量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劃過簡寧的周身。
簡寧,“嗯,我想解決一些問題,他說來你這裡可以找到答案。”
女醫生心思一動,“如果你願意信任我的話,我可以爲你做個深度催眠。”
簡寧,“深度催眠?有什麼用?”
女醫生變換了個坐姿,“可以讓你說實話。”
“我有病。”簡寧光明磊落,“這就是我的實話。”
女醫生笑了一聲,“你好像很排斥被催眠啊?排斥等於不想讓人走進內心世界,但你又主動出現在這裡,所以我想,有問題困擾了你很久,已經到了不得不根除的地步,只是礙於一些情面或者其它,所以你懼怕面對自己最真實的那面。”
面對女醫生的犀利,簡寧竟無言以對。
她當然害怕,她怕經過催眠後她把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
比如,她在暗島上衣冠不整亂晃的場景,她在暗島上被凌少宸精神控制的畫面,這些狼狽,簡寧平時連想一下都頭疼,更別說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分享了。
對於簡寧無言的排斥,女醫生攤了攤手,“你是自由的,這裡不是什麼強制消費的場所,你要實在接受不了,大門就在後頭。”頓了頓,又說,“不過,簡小姐,我勸你別逞強,有什麼需要解決的難題我們要趁早。”
“別逞強”三個字,堅定了簡寧留下來治療的決心。
大部分的人包括她媽媽在世時,講得最多的一句,往往都是“再堅持一會,簡寧,再堅持一會。”
其實,有時候簡寧需要的,只是一句簡單的安慰。
思及此,簡寧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我準備好了,醫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