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是在凌喬離開後徹底陷入了昏迷的,孟旭乘坐電梯上到三樓的時候,袁磊是用自己的身體將錦瑟支撐了起來,從後面看,完全看不出錦瑟此刻的情況,所以會所的負責人根本看不到錦瑟的情況。
袁磊做事向來謹慎小心,絕不會留下任何的後患。
他命孟旭關了大門,這才兩人攙扶着錦瑟從電梯裡離開。
即使是在這般危急的時刻,他還能保持一顆冷靜的頭腦,歷時多年,後來跟朋友吃飯聊起的時候,他笑稱,那都是練出來的,那是隻有在錦瑟身邊纔有的磨練機會,鑄就了他這般異於常人的冷靜思考能力。
上車之前他拋下一句話,“留一輛車。”
來不及說明主要的情況,便讓孟旭先發動了車子,沒有多浪費一點點的時間,朝着盛淮南的醫院開去。
期間,他在車裡先給盛淮南打了個電話,把錦瑟的大致情況闡明瞭一下,讓盛淮南有了足夠的準備時間。
而後,他才撥了個電話給留守的保鏢,“對現場再搜查一遍,既然有人來過,定是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請會所的老闆配合一下,說說那些人的外貌特徵,如果不肯配合,請喝茶也是可以的。”
“是。”保鏢回答恭謹,他們知道袁磊的話就是代表錦瑟說的話,他們那裡敢怠慢。
不過請喝茶倒是需要講求方法,喝得好了,能夠或得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多得多的信息,如果喝得不好,不止得不到他們想要知道的,可能還會給企業的形象帶來負面的形象,更甚者的說可能會帶來一些麻煩。
然,袁磊此時已經顧不上說太多了。
車子就像是一匹脫繮的野馬,宛若穿行在無人的街道,所到之處,必是引起一片喇叭的強鳴聲跟咒罵聲。
剛開入醫院的大門,裡面的醫護人員已經推着搶救車停在門口,這裡是一傢俬立醫院,有着世界最頂尖的醫療設備,更各科方面的頂級專家權威。
可想而知,這裡的收費只怕也是高得驚人,能來這裡醫治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自然
也不會出現一般醫院擁擠的場面。
錦瑟剛被人從車裡擡出來,躺上搶救車,便被人一路推着進了一架電梯,電梯的頂層,盛淮南已經擺好了各種醫療儀器等候在手術室內。
錦瑟一被推進手術室,手術室上面的燈就跟着亮了起來。
“袁特助,您襯衫上的血先去清理一下吧,這裡我先守着。”孟旭先看到了,他先是被驚了一下,很快又冷靜了下來,畢竟這樣的場面他跟在錦瑟身邊真的是見得多了。
“啊?”袁磊循着孟旭手指的放下,垂下眸,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了一般,呆怔住了。
今天他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衫,下面搭配着一條深藍色的西褲,看起來清爽整潔,鼻樑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整個人斯文儒雅。
可此刻,那件清爽的襯衣上面卻是沾染了一大片的血漬,並不均勻,就像是被人拿着一件血衣蹭上去的一樣,那裡一塊兒,這裡一塊兒。而他並沒有接觸到錦瑟的前襟,想必是從他的側面或者後面沾染上的。
袁磊被自己的想法給震懾住了,更是被錦瑟的意志力給折服了。
袁磊這輩子沒有佩服過誰,唯有錦瑟。可當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那一大攤一大攤,宛若地圖一般的血漬的時候,他流露出來的不僅只是敬佩,更多的是折服,還有震撼。
然而,也就是這位令他深深折服的人,這一覺彷彿沒有了盡頭一般,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他就像是個沉浸在夢境中的逃避者,失去了面對現實的信心。
這兩天中他過着三十年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少年與小女孩兒的夢,他甚至在想,時光就這樣停留的,卻也不失爲一個最好的結局。
小女孩兒說,“哥哥,我長大了一定要爲你做一雙鞋。”
少年問,“爲什麼?”
小女孩兒說,“媽媽說,她爲爸爸做了一輩子的衣服,就是從未做過一雙鞋子,所以爸爸那一次出去,再也沒有找到回家的路。”
少年將小女孩輕攬入懷,聲音溫潤動情,“爲什麼希望我回來?”
小女孩兒靠在少女的懷中,宛若一隻慵懶的貓,輕輕地蹭着他的胸膛,仰着圓滾滾的小腦袋,一臉天真的說,“因爲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夠一直都在這裡,等我想你的時候,我就可以再來這裡看到你,我喜歡這種隨時有你的感覺。”
“好,你希望我回來,我就一定會回來。”少年曲起手指在小女孩兒圓滾滾的鼻尖上颳了一下。
“別在這樣刮我的鼻子了,媽媽說這樣會變醜的。”小女孩兒嘟着嘴用肥嘟嘟的小胖手捂着鼻子抗議道,切又因爲想到剛纔少年的話,她伸出小手指伸到少年的面前,“拉鉤鉤。”
小孩子的把戲,少年心有嫌棄,卻因爲小女孩兒眼裡的期許,總是一次次地違背自己的真實意願,跟着小女孩兒做着最幼稚的約定。
幼稚嗎?
他卻把小女孩兒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在了腦子裡,都刻在了心尖上,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把玩回味。就這樣陪着他度過了一個個孤獨難熬的夜,爲了那條漫漫回家路,他咬牙堅持着。
他想,她會等他的,因爲他們有過這樣的約定。
一次出差的途中,他突發奇想,半道甩開所有的人,折道去了趟中國,去到了那個小女孩兒曾經的家。
房子還是那樣的房子,卻顯得破敗了一些。錦瑟站在燈火闌珊的屋外思忖着,該進去嗎?該告訴她,當年的少年回來履約來了嗎?
多年黑暗的生活,讓他習慣了呆在暗處,他就這樣站在路燈照亮不到的地方,長身玉立地靠在小衚衕的牆壁上,周身透着疏漠的氣息,彷彿天生就該跟這樣黑暗的環境融合,竟然沒有一絲的突兀。
就連從這條路上偶爾經過的人,也未曾發現過他。
他就這樣抽了一支菸,然後緊接着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支,重新續上,那天夜晚,他站在小女孩兒家門口到底抽了多少支已經無法估算,卻仍沒有鼓起男子擡腳邁進那個院落的勇氣。
他總是在想,等等吧,再等等吧。
也許過一會兒她就會從屋內走出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