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寶意旁邊這位看起來有些盛氣凌人的中年女人,應該就是她的母親的了。
葉棠茵怎麼說也是將門之後,關鍵時刻氣勢不輸對方分毫,挺直了背脊,微微揚起頭,向來輕輕柔柔的嗓音此時平仄不顯,“許司令,這麼巧。”
許司令將身旁的女兒往背後一藏,“巧。”
葉棠茵被她的動作逗得冷笑,下巴一揚,護犢子似的把蘇窈也藏在自己身後。
蘇窈,“……”
許司令呵了一聲,“那裙子我們意意不喜歡了,給你們吧。紡”
再開口已是劍拔弩張。
“許元娣,我兒媳婦不稀罕。”葉棠茵掃了她一眼,擡手將那裙子往架子上重重的一掛。
“葉棠茵!”許司令咬牙。
許元娣孃家從商,打小起就開始練芭蕾和鋼琴,後來執意要嫁給孟寶意的爸爸,一股腦扎進軍隊文工團,一路當上來,現在已經是少將軍銜,日積月累的軍人的銳利之氣,綜合了舞蹈家的氣質,糅合成那股不容小覷的咄咄逼人的氣勢。
但是沒多少人知道,在陸孟兩家婚事吹了之前,因爲父兄從軍的關係,葉棠茵和嫁進孟家的許元娣自認識後已是二十多年的好友,就因爲兒女那事吹了,兩人大吵了一架,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紛紛表示友盡,自此以後,沒做成親家的二人再見面,不是眼紅就是劍拔弩張。
“幹嘛!”葉棠茵咬牙駁回去。
許元娣黑着臉,硬着聲,哼了兩哼,擲地有聲的質問:“你這是在我面前顯擺什麼呢?你能不能有點道德良知?”
“到底是誰……”沒有道德良知?
蘇窈見葉棠茵本來還要說什麼的,但眼角餘光掃過了孟寶意,便頓了一下,隨後訕訕的閉了嘴。
孟寶意今天的氣色不錯,剛開始還跟許元娣笑呵呵的,看到她們之後才抿着脣一聲不吭,被許元娣藏在身後的時候,像個布偶娃娃,臉上沒什麼表情。
孟寶意比蘇窈矮上一兩公分,又穿着Roger/Viver的經典平底鞋,海藻般的黑色長卷發披在腦後,用一根頭繩紮成低馬尾,白色上衣和裸色及踝紗裙襯得她氣質十分乾淨明朗。
只是此時眼神幽幽的瞪了眼蘇窈,讓蘇窈覺得又看見了那晚失控喊叫的女人。
蘇窈正想着,突然看見一隻小腦袋從孟寶意身後鑽出來,看見蘇窈時,黑葡萄般湛湛的眼睛鼓得大大的,忽然咧開嘴笑了笑,朝蘇窈揮了揮手。
蘇窈一愣,看着孟洗硯白嫩嫩的小臉,心情複雜的揚起個笑,也朝他揮揮手。
孟洗硯見狀,像只小火箭一樣從孟寶意身後衝出來,跑到蘇窈面前,喜悅之意不以言表。
蘇窈詫異了一剎那,心說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招小朋友喜歡了?估計他是因爲惦記着那晚上的奶油酥和牛奶。
果然,他揚起明亮的小臉叫蘇窈:“你好啊,奶油酥阿姨。”
蘇窈,“……”
奶油‘蘇’啊……
她是不是該回一個:你好啊,牛奶小朋友。
正想摸摸他的頭,誰知道孟寶意上前兩步就將孟洗硯扯到自己身後,像一隻護崽的獸,冷冷狠狠的瞪着蘇窈。
兩位長輩都被這動靜嚇得不輕,葉棠茵起初還奇怪,蘇窈怎麼認識孟家這孩子?轉念一想,大驚,難道是窈窈知道了東庭和孟家姑娘這檔子事?
正心裡合計着怎麼跟她說呢,結果孟寶意一臉兇相衝上來,她還以爲孟寶意要對蘇窈動手,立刻護了護蘇窈,卻見她只是將孩子扯了回去。
孟洗硯一下子就安靜了,抿着脣可憐巴巴的看了眼蘇窈,然後要哭不哭的低下頭。
許元娣當時就怕自己女兒會不分輕重嚇到孩子,趕緊低斥了她一聲:“寶意你幹什麼!別扯到硯硯了!”
許元娣將小外孫拉過來握在手裡,孟寶意一語不發的看着蘇窈,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在隱忍着什麼。
葉棠茵眼裡有不忍,也有愧疚,但是更多是怕她做出什麼事來,傷害到蘇窈,她之前是有聽說,最近幾年這孩子情緒都不太穩定,受不得刺激……
那不就是……精神狀況不好唄。
這一切的根源,說起來還是跟自己兒子那場婚事,雖說是這姑娘先生了別人的孩子,可葉棠茵見她這樣,依舊愧疚難當,氣勢也就一下子弱了一截。
許元娣察覺到孟寶意的異常,臉色微白,立刻一手牽着孟寶意一手牽着小外孫,“走!”
孟寶意一把掙脫她,掃了一眼蘇窈,目光最後定格在葉棠茵臉上,目光已經恢復了鎮靜,“伯母,許久沒見了,一起喝個下午茶吧。”
上隔午飯時間許久,下不接晚飯飯點,一行人無法拗過孟寶意,便在商場裡找了家茶餐廳坐下。
在座的人中,只有三四歲的孟洗硯一掃剛纔的委屈,吧唧吧唧的喝奶茶吃甜點,一點也不用操心大人之間的事。
tang但是幾個大人除了孟寶意不知道在想什麼之後,其餘三人無一不是心緒複雜。
人都是偏心的,這種情況下絕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葉棠茵害怕孟寶意怎麼着蘇窈,許元娣當然也忌諱蘇窈刺激到孟寶意。
當然,葉棠茵是愧疚在作祟,不怎麼敢看對面兩母女,許元娣則是光明正大的審視着蘇窈,而後微微皺眉,想的和孟司令在婚禮上想的一樣:這就是陸東庭的老婆?不知道她哪裡比得上自己女兒。
而孟寶意則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一雙大眼漾着淡淡的笑意,“伯母近來過得好嗎?”
葉棠茵訕笑兩聲,“好,好。”
孟寶意笑了笑,又朝蘇窈說:“蘇小姐,上次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蘇窈訝異於她突如其來的道歉,但臉上還是無波無瀾,禮貌性的回道:“沒關係。”
其實她也並不認爲孟寶意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如果她孩子真是陸東庭的,那麼是陸東庭無情無義,若不是陸東庭的,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那她也只是一個受害者,不過是無法直視這個現實而已,況且孟寶意又沒傷到她。
剛這麼想,又聽她接着說:“那你應該知道了,我之前和陸東庭有過婚約吧?”
蘇窈擡眼看着她的鵝蛋臉上溢着很溫淡寡然的笑意,並無異常,蘇窈不覺得她的話有什麼他意,但葉棠茵聽了明顯的怔了怔,生怕蘇窈誤會,眼神飄忽兩下,梗着脖子語重心長急色道:“寶意啊,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啊。”
“我知道過去了啊。”孟寶意不以爲意的說。
許元娣擔憂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寶意,別說了,跟我回去,”她就不該答應來喝什麼下午茶,到時候讓陸家的人以爲他們姓孟的臉皮如此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饒不休。
孟寶意拉住許元娣,不滿的皺了皺眉,“走什麼走,硯硯還在吃東西呢。”
許元娣憋着一口氣重新將挪開的屁股坐下來。
孟寶意再次將話頭轉向蘇窈,“不知道蘇小姐四年前在哪裡?”
“四年前我在紐約。”蘇窈微微笑着看她。
“紐約?”孟寶意若有所思,“你沒有回過國嗎?那時候認識陸東庭嗎?”
蘇窈大概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了,“我十八歲出國,直到幾個月前纔回國,我以前見過他,但跟他並不認識,所以我沒機會,也沒理由耍任何手段,讓你跟他結不成婚。”
許元娣和葉棠茵這時候才意識到孟寶意問蘇窈的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許元娣縱使不待見陸家的人包括陸家媳婦蘇窈,可此時也覺得孟寶意說的這話實在是不對,登時疾言厲色的斥她:“孟寶意!誰準你說這樣的話的?”
孟寶意抿着脣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消化某種情緒,然後竭力用平靜的嗓音對許元娣說:“我只是問問而已。”
“我就是問問而已,”她嚥了咽喉嚨,那表情,就像是平靜的表面即將皸裂,“除了,除了那晚上和陸東庭……我沒有過別的男人!”
蘇窈有些同情她,很顯然,她口中那晚唯一的男人並不是陸東庭,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估計這纔是困住她的東西。
許元娣有些生氣,可又不忍心重話罵她,和孟衍之一樣的心裡,孟家上下哪個不是把這丫頭捧在手心的,此時又氣又心疼,狠狠瞪了她一眼,伸手捂住小外孫的耳朵,沉了沉氣,說:“你還想這些幹什麼?孩子都生下來了,我們還會給你扔了不成?”---題外話---第二更(不得不說這百分之一的電量比老陸還持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