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把頭扭向窗外,點了根菸,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像是對沈琳、又像對自己說:“快了。我想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拖太久了吧……”
回到家,少不得又要跟老爸老媽一通解釋。昨晚爲了不讓李振鋼夫婦擔心,沈琳已經替他撒了謊說和興記公司那邊臨時有事要處理,但是老兩口又不傻,看着大家神情都不大對勁,明顯也感覺到了什麼。李衛東當然不可能說出實情,只說公司遇到了點麻煩,林雨萌出差去了雲南,跟她老爸老媽見面的事暫時先推一推,也虧得他口才一向不錯,鬼話連篇的總算矇混了過去。
吃過早飯,李振鋼夫婦計劃要去郊縣看一個熟識的朋友,也是李振鋼的老戰友。沈琳擔心他們出意外,藉口開車送他們,也跟着一起去了,有她保護李衛東也覺得比較放心。
老兩口前腳剛走,姚薇和夏若冰立刻拽過李衛東,迫不及待的問林雨萌老爸老媽失蹤究竟是怎麼回事,有沒有報警。李衛東事先已經想好了藉口,就推說是和興記的生意上得罪了人,現在那邊已經放過話,只要錢,把贖金拿過去就能保證三口人的安全,只是那些壞人太過謹慎,不同意馬上贖人,要等過兩天避避風頭再說。爲了不讓這兩個丫頭擔心,李衛東謊稱跟林雨萌還有她老爸老媽都通了電話,那些人也並沒有爲難她們一家三口。
夏若冰看上去風風火火的像個小太妹,腦子卻一點都不笨,盯着李衛東半信半疑的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只是要錢沒問題,多少錢都無所謂,但是這件事真的像你說的只是生意上的過節嗎?東子你可別騙我,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那些人……是不是衝着我來的啊?”
李衛東嚇了一跳,說:“爲什麼這麼想?”
夏若冰猶豫了一下,說:“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是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而且,以往過年的時候二叔也常常會外出辦事,但是不管事情多麼要緊,三十要是看不到我,初一也肯定會趕回來。我從小跟着他長大,他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怎麼今年過年他都不來看看我?就算是實在脫不開身,至少也該打個電話的吧!”
李衛東故作輕鬆的說:“興許真的忙啊,二叔現在在香港,幫着你姐姐打理那一攤子的生意,哪像以前只打理一個玉豐齋。再說了,現在有我有薇薇還有琳琳姐這麼多人照顧你,還用得着二叔操心啊!”
夏若冰搖搖頭說:“東子你別騙我,我這幾天就一直覺得有些奇怪,昨天萌萌老爸老媽又出了事,所以回來就給二叔打了個電話。二叔昨天的語氣顯得很着急,匆匆說了兩句就掛了,只告訴我說他已經到了上海,今天的飛機飛中海,有什麼事見面說。”
“啊,二叔要來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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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東眉頭就是一皺,按照時間來算陸伯涵怕是很快就要掛了吧,方家跟陸家如果想把親事敲定,當然要趕在陸伯涵嚥氣之前。那麼二叔此次來的目的,不用說也能猜出個分了。如果說沒出昨天那件事,別說是二叔侯萬風,誰想來把夏若冰帶走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林雨萌老爸老媽的突然失蹤,卻讓李衛東不能不重新掂量,如果鐵了心去阻止方陸聯姻,又將造成怎樣的後果!
夏若冰說:“二叔跟我說話,從來沒有過那樣的語氣,所以我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東子,如果萌萌的事真的是因我而起,起碼你要讓我知道啊是不是?”
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李衛東一下子就想起了三十那天晚上,在陽臺上她溫柔的靠在自己懷裡,癡癡的眼神,火熱的擁吻,還有她那天說過的話:
“謝謝你,東子,這是我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年。我真希望,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渡過,永遠都不分開……東子,我愛你……”
這樣一個單純的跟一張白紙樣的女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家的溫暖,生活對於她來說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不幸。而在同齡人眼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新年,對於夏若冰卻已經是幸福的近乎於奢侈,可是就連這麼一點點幸福她都沒有權力享受,如果這一次真的讓二叔把她帶走,今後的日子裡她又將要面對怎樣悲慘的生活?……
命運爲何對她如此不公?就只想過那種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生活,難道這都不可以麼?
東子,我愛你。
東子,我愛你!
不行!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誰也別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李衛東一捏拳頭,說:“二叔有沒有說,他是幾點的飛機到中海?”
夏若冰看了下牆上的石英鐘,說:“六點的航班,現在應該也快到了吧。”
李衛東點點頭,說:“冰冰,我真的沒有騙你,所有這些事全都跟你無關。二叔這一次來中海也不是爲了看你,是有事找我,你先別多問,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薇薇,你跟冰冰待在家裡哪都不要去,我去機場,很快就回。”
扔下這句話,抓起外套頭也不回的出了門。他的那輛雪佛蘭送去修車廠了,就直接打了輛出租車,匆匆趕到機場。因爲今天有小雪,航班延誤了半個多小時,等到二叔走出出關通道的時候,李衛東早已急不可耐的衝了上去。
“你來找冰冰,爲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侯萬風被他的突然殺出嚇了一跳,說:“幹嘛啊一驚一乍的,我這不是想給你們個驚喜麼!咳咳,你小子居然還知道來接機,算你有點良心。”
李衛東臉色沉的像要下雨,冷冷的說:“我沒功夫跟你敘舊。二叔,我當你是朋友,親近你,當你是長輩,敬重你,但是有些事是我的底線,誰都不能碰!我不知道大小姐有沒有轉達我的意思,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這次來中海,是不是要帶走冰冰?”
侯萬風一愣,但是很快就嘿嘿的笑了,說:“幹嘛啊你,這麼久不見,怎麼一見面像要吵架似的,我招你啦?”
“別他媽廢話!”李衛東伸手一指侯萬風,目光如刀,一字一頓的說:“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要帶冰冰走?”
這一聲吼,周圍一票人的目光刷的望了過來。侯萬風異常尷尬,說:“小東,你看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咱們回頭說,該不會連二叔的面子你都不給吧?”
“誰的面子都不給!”李衛東擡手一拳,砰的一聲正中侯萬風胸口,饒是侯萬風功夫老道,也擋不住這力量加二的剛猛,蹬蹬蹬連退了三四步,險些坐倒在地。李衛東沉聲說:“你聽好,這一拳我是告訴你,如果你想把冰冰從我身邊帶走,兩條路:要麼幹掉我,要麼現在就去買一張回城機票,趁早滾回你的香港!”
周圍人羣頓時譁然,看到一個年輕人對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動手,當即一片憤慨指責之聲。兩個機場保安連忙趕了過來,一個去扶侯萬風,另一個卻是伸手按住了李衛東的胳膊,說:“不準動!大庭廣衆的呢膽子不小啊,爲什麼打人?”
話音未落,就見侯萬風身後走出一個人,中等身材,五十上下年紀,相貌清癯,穿着一件灰色的半長款風衣,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舉手投足之間自然帶出那麼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只見這人走到李衛東面前,微微欠身叫了聲“姑爺”,然後對保安淡淡的說:“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家事。”
保安立刻小暈了一下。話說眼前這個半老不老的老頭子,穿的風衣款式並不出位,可但凡是幹機場保安的也都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是Brioni,能穿得起這種牌子的人畢竟不多。況且這老頭眉宇之間不經意帶出的那種神態氣度,一看就不是凡人,保安一般都善會察言觀色,當然不會看不出來。
反過來倒是李衛東,因爲今天臨時出門,隨手撈了件羽絨服就穿着來了,還是著名品牌波司登的,怎麼瞅都是一普通學生的扮相。沒想到那老頭竟恭恭敬敬的管他叫姑爺,聽這語氣竟然還是個下人的身份,保安嚇的趕緊化爪爲掌,在李衛東胳膊上輕輕拂拭了兩下,討好的說:“對不起先生,那個,沒弄疼您吧?”
李衛東揮手甩開保安,盯着眼前的老頭,冷然說:“連三爺,原來你也來了,好,很好!”
周圍人羣也都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聲討之詞立刻換成了驚訝和羨慕。兩個保安揮手散開人羣,說:“散了吧散了吧,人家的家事,別堵着出關通道。”侯萬風這時老臉還有些發白,揉着胸口走過來,說:“小東,你跟我來真的啊!”
連輕侯表情倒是很平靜,似乎李衛東會有這樣的反應,他並不覺得意外。稍一沉吟,說:“姑爺,希望你不要誤會,我跟老侯來之前沒跟你說,絕不是先斬後奏的意思,只是這件事有些麻煩,很多話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你既然已經跟大小姐定了親,就是陸家未來的主人,我跟老侯這麼做,也是爲你着想。”
“爲我着想?”李衛東一聲冷笑,說:“好,如果你們還當我是陸家的姑爺,那就跟我說句實話,你們這次來中海,是不是真的想帶二小姐走?”
侯萬風咳嗽一聲,低下頭去,連輕侯也是默然不語。李衛東剛剛壓下去的火氣不禁又竄了上來,指着侯萬風說:“爲什麼?二叔,冰冰是你從小帶大的,她對我說在她心目中你就跟她的父親一樣,現在你眼看着她要嫁給方林,非但不阻止,還望火坑裡推她一把!你對得起她對你的信任麼?對得起她對你的感情麼?二叔,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把冰冰交給我時,對我說過什麼話?你說希望能讓冰冰做一個平凡的人,一個簡單而快樂的人,你說冰冰是你親手帶大的,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可是現在呢,你離開二小姐,跟了大小姐才一年不到,怎麼當初說過的話,就都他媽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