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鍾泊望着沈傾心，苦笑一聲繼續說道：“雖然說起來我和我哥也算是過情敵。”
沈傾心張了張口。
鍾泊以爲她要打斷自己，所以揚手說道：“你先聽我說。”
見狀，沈傾心只安靜地坐到一旁，並將另一張凳子放在了鍾泊的面前。
鍾泊挪過身子，輕輕坐上，並用極其認真的眼神望着沈傾心。
這種眼神讓她有些無力承受，皺了皺眉頭，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半響，只好張了張口，又故意沒話找話地說道：“你……還要喝水麼？”
鍾泊卻滿懷心事，望着沈傾心，重重地舒了口氣，這才說：“你爲什麼要做出那種事兒？”
話題又繞了回來，因爲這句略帶斥責的話，沈傾心微微蹙了蹙眉頭，這時候的她心情複雜有些不想和他交談下去的想法。
鍾泊也很是細心地感受到了沈傾心的想法，語氣柔和了幾分，這才繼續說道：“剛纔有些失態，你不要怪我。”
“沒事兒。”沈傾心柔聲回答道。
這時候，鍾泊緩聲道：“如果那件事兒是你做的話，我……有點兒失望。”
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鍾泊的聲音像是破碎了一樣。
沈傾心怔了怔，沒有說話。
“我作爲一個不怎麼與這件事兒相關的人，都有這種情緒，你想過鍾勵是什麼感受麼？”鍾泊縱使對沈傾心有好感，但歸根結底也是與鍾勵血緣至親，所以這幾天見到鍾勵的表現也尤爲心疼，這也是他死皮賴臉非要和鍾勵黏在一起的理由。
在感受到鍾泊的語氣沉重下來之後，沈傾心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她沉默地低下頭，眼眸當中有一些不安。
這幾天的煎熬，已經讓她對那件事情足夠後悔了，在這時候如果反覆思酌，只會增加自己內心的愧疚感罷了。
“鍾勵最近喝醉了幾場，甚至有不省人事的那種。”鍾泊輕聲說道。
“我……我去看一下廚房的電源。”沈傾心試圖想要躲避這種談話。
但鍾泊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在她還沒有起身的時候，便立刻叫住了她，緩聲說道：“等等。”
沈傾心腳步一頓。
“他挺愛你的。”鍾泊脣齒之間突然吐出了這幾個字，又苦笑了幾聲。
聽到這話，沈傾心的心突然沉了沉，不知道應當怎樣回覆。
好在她背對着鍾泊，鍾泊並不能看到她神態的變化。
“這些年，他身上所沒有發生過的異常表現，在這一段時間都發生了。”鍾泊緩緩說道，“我一度以爲他不食人間煙火，但這段時間，我卻覺得他特別真實。”
聽到鍾泊如此用心的對鍾勵加以評價，而且是與自己有關的說法，沈傾心只覺得更不是滋味。
鍾泊彷彿知道沈傾心不會回覆自己一樣，又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我並不想看到現在這樣的他，我覺得他始終都應當是意氣風發，不懼一切的人。”
聽到這話，沈傾心偷偷咬住了下脣，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自己當時
拿到的關於鍾勵的第一手資料。
黃衛華爲了對付鍾勵，將他生活當中的細枝末節都打聽得淋漓盡致，而自己在沒有出現在他的房間時，就已經看到了有關他的無數照片。
他在照片當中的神態，大多是嚴肅而又冷漠的樣子，只是那時候，沈傾心從未覺得這樣一個人有多麼的難以融化。
她經常看向照片當中他的眼眸，雖然深邃但總覺得含有一絲莫名的吸引力。
“要說你傻吧，能做到其他很多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從鍾氏拿到標底並泄漏出去，還真的足夠聰明，”鍾泊聲音輕緩，“但要說你聰明吧，在只會利用你的黃衛華和對你用情至深的鐘勵之間，做錯了選擇，這又哪裡有什麼聰明可言？”
這一席話，鍾泊很是用力地說了出來。
沈傾心只覺得更不是滋味了些。
她何嘗不知道黃衛華是在利用自己？又何嘗信賴過黃衛華。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怎麼想的？”鍾泊說這話的時候，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怎麼想。”沈傾心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她只覺得自己逃避是沒有作用的，明天將要結婚的鐘泊，定然要把所有的話都對自己說完纔是。
這時候，鍾泊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再談有關鍾勵的事情。”
沈傾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就算我們現在不談鍾勵，”鍾泊頓了頓，“只談正義與否，你覺得，你做的決定真的讓你問心無愧麼？”
問心無愧這四個字，直接戳中了沈傾心心裡最爲柔軟的地方。
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家裡也曾經遭遇過一次變故。沈家雖然不如鍾氏這麼豪華，但也是一個頗有實力的公司，當時的生產秘方被父親極其信任的一個人帶走，給沈家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也曾給父親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那時候的沈傾心雖然還小，但也記得父親總是獨自坐在飯桌旁，望着母親準備好的飯菜，不肯下嚥，唉聲嘆氣的模樣。
那泄漏的不只是商業機密，帶走的還有父親的信任。
那時候沈傾心還不能明辨是非黑白，但卻知道這件事兒給父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雖然父親之後憑藉自己的力量挺過了難關，但沈傾心也對那個人極度憎恨，以至於那個人後來要找父親道歉的時候，沈傾心第一個不答應。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時過境遷，自己竟然成了這樣的一個人。
她沒有看到在這件事兒發生之後鍾勵的表現，卻能夠想象得到，自己究竟辜負了他怎樣的信任。
想到這兒，沈傾心只覺得自己的心有些抽痛。
“你知道，如果鍾氏因爲這個標底倒閉了，會造成什麼後果麼？”鍾泊說到這兒的時候，完全不與之前的表現一樣，眼眸當中充斥了不安和沉痛。
沈傾心看了一眼他的眼眸，張了張口，又輕輕搖了搖頭。
“多少家庭可能會因爲這個變故，失去唯一的經濟來源。”鍾泊緩緩起身看向窗外，眼眸當中有一絲破碎的光。
聽到這兒，沈傾心握了握拳。這些天，她想到了鍾家，想到了鍾勵，想到了有關錢和地位的事情，但卻並沒有像鍾泊
一樣，想到那些工作在鍾氏的普通人。
鍾泊重重嘆了口氣，又轉過頭，以一種悲傷的神態望着沈傾心：“其實鍾勵完全沒有必要真正遵循承諾從鍾氏總經理的位置上下去，他在鍾氏的佔股比例依舊無人可以撼動。”
聽到這話，沈傾心輕輕“嗯”了一聲。
鍾泊又自嘲似的說道：“我可能是說了廢話，這些東西你應該瞭解的比我清楚。”
在鍾泊的言語之中沒有諷刺，但卻戳中了沈傾心心裡最爲柔軟的地方。
是啊，自己爲了成功不擇手段，爲了獲得標底，爲了讓黃衛華達成最終的目的，早就已經對鍾勵的一切瞭如指掌。
除了……他的心。
“經營下去鍾氏，不只是鍾勵的想法，不只是爲了錢，爲了奢靡的生活，爲了豪華的跑車。”鍾泊語氣更爲真誠，“我對鍾勵再瞭解不過，他之所以這樣撐下去，甚至不惜把我從國外調回來，就是不能看着鍾氏這樣完了。有太多人爲鍾氏奉獻了一輩子。”
沈傾心的拳頭握得更緊，在鍾泊略帶侵略性的目光之下，半響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
鍾泊緩聲說道：“這樣的企業，沒有人有權利辜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調柔和，但給沈傾心帶來的震撼感覺，卻極其有力，他死死地盯住沈傾心的眼眸。
沈傾心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這一刻，顯得尤爲卑微，被他捻入到了塵土當中。
“所以，我纔會固執的追問你，”鍾泊伸出手，想要扣住沈傾心的肩，但卻又在半空當中放下，“追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對不起。”沈傾心說出這話的時候，身體忍不住的抖動，頭也完全垂下，不知道該怎樣描述自己的心情。
鍾泊聽到這話，眼眸當中流露出了更爲詫異的神色。
這比他聽到沈傾心承認是自己所爲，還要震驚。
她的道歉，讓鍾泊完全沒有了自欺欺人的餘地，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沈傾心根本沒有這麼做，一切只是一個誤會而已。
“對不起。”沈傾心又說了一句。
“不要說了。”鍾泊的聲音有些顫抖，攥了攥拳頭，這才望向沈傾心，“道歉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沈傾心苦笑了一聲：“是啊，對不起，也沒有什麼用了。”
鍾泊起初並不是這個意思，但在聽到沈傾心這句話之後反倒更爲心塞了一些。
他猶豫半響，緩緩起身並說道：“我要說的也就這些。”
“我好自爲之。”沈傾心輕聲補充了一句。
“明天你來嗎？”鍾泊聲音依舊溫和。
想到自己已經答應了吳晗，沈傾心只好點了點頭：“嗯。”
“那好。”鍾泊這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聽說……商業性很強？”望着鍾泊，沈傾心一時間覺得有些心疼。
娶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人，沈傾心根本不敢想象這種感受。
“是的。”鍾泊又應了一聲。
“對不起。”想到這件事兒與自己有直接的關係，沈傾心又說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