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不要再跟程駿爭了,好不好,你就念在我們曾經是最好的兄妹的份上, 放下這段恩怨吧, 畢竟, 他是我兒子的父親。”
馬占山正對着窗戶站在陽光裡, 正午的陽光均勻地灑在他身上, 將他原本就修長的身材,襯托的更是纖長落寞。
這個男人,這個笑容永遠沒有離開過他表情的男人, 內心有多麼的空寂,這個世界上, 今生, 不可能有人知道, 不可能有人敢去了解。
他站在那裡,永遠是一棵樹, 傲岸,挺拔。即使是倒下,他的樣子,也如同沙漠中倒地千年的胡楊,不屈而不折絲毫。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他卻包含着一顆熱烈真摯的心, 苦苦的等待着原本離他很近又突然消失得很遠的幸福。
陸瑤小小的身影, 遠遠地站在他身後, 她的聲音細細的, 甜甜的,每一下, 都象春天的雨珠兒,浸軟了他的心,讓他心裡生出一枝枝軟軟的柳枝兒來,撫打在水面上。
褲兜裡,那隻斬荊披棘的手,此刻早已握出了密密的汗水,可他卻依舊那樣一動不動地站着,不說話,也不回頭。
陸瑤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不知道他心中的憤恨是否依舊濃烈,想移一步,才發現,看着這個背影,心裡,第一次感覺,不那麼害怕了。
“二哥哥。”她輕聲的喚他,聲音依舊甜甜的。
光線裡一身白色衣服的身影動了一下,轉過身來,臉上依舊一臉看不出表情的微笑,伸手,在她頭頂的發稍上揉了兩下,親暱而柔和的動作,象兒時的任何一個玩笑的瞬間。
“別想那麼多了,上樓洗洗去睡會兒吧,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嗯。”
陸瑤聽話的點點頭,不再回避馬佔奎的眸光,迎着他,愉快地笑了。彷彿時光倒轉,再次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童年,她身邊,爲她扶起跌倒了無數次的自行車的那個二哥哥。
楓城,洞天會所的檯球廳裡,程駿正瀟灑地舉杆,對準了桌上的綵球,卻遲遲不下杆。
安若有些耐不住性子地跟上來:“阿駿,你到底在等什麼?”
程駿正聚精會神的瞄準,他知道安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打球上,他的問題,也不是在問他下杆的綵球。沒有擡頭,只是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答覆的語氣輕而又輕。
“在等這個好機會,我喜歡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反正早晚是要動一刀的,不如等他們都把脖子伸出來。”
安若眉頭輕輕地一蹙,臉上有些窘,這樣的程駿,突然讓他捉摸不定:“還是那句話,對萬方,可不可以手下留情?”
程駿一杆終於揮出,兩顆紅球爭先恐後的向兩個洞眼裡跑去,挺拔的身材向上一提,渾身的霸氣,明顯就給人一種威攝:“我也是那句話,看她做到哪一點。宇凡是我的弟弟,陸瑤是我的妻子,這兩個人,哪怕是動一個,我都會讓他加倍的償還,就看她聰不聰明瞭。”
“陸瑤現在去了南亞,已經是沒人能傷到她了。至於宇凡,他是個聰明人,跟萬方之間也是逢場作戲而已,從沒動過真格的,應該不會有傷害的事情發生。”安若心裡急起來,萬方面前,他無法明確地跟她攤牌,必竟沒有說透,安若也不是站在她的戰線上,對他有防備,這是應該的,可是他卻不能坐視不管的任她泥沼深陷下去。
“這不是還有你嗎,隨時可以通報軍情的特級諜報員。”程駿擡起那雙深邃的眸子,只一眼,便看得安若毛骨怵然。
“大哥,你懷疑我?”
“我懷疑你什麼?看把你嚇的,你是我的兄弟,跟我鞍前馬後這麼多年,不信任別人,怎麼可能不信任你呢。”放下球杆,程駿走到休息區,打開了一瓶飲料,扔了一瓶給安若。
安若接住,臉上,竟是擔憂。
他並不擔心程駿會將他怎麼樣,他擔心的,是那個一根筋的萬方,如果真的一意孤行去傷害了柳宇凡……
程駿口袋裡的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他向安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着屏幕上閃動的陌生號碼,語氣突然象換了一個人似的,老誠執重。聽筒裡似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半小時內找到陸瑤,否則,我讓你永遠活在地獄裡。”
程駿握着電話的手緊了又緊濃濃的眉頭驀地一蹙,臉上的表情陰了幾分。
他知道這個電話的對方是誰,只是沒想到,他的話,竟然關係着陸瑤的安危。
“發生了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程駿突然控制不住地衝電話頭的馬佔奎吼起來。陸瑤,是他的底限,任誰敢動他一下,他都會跟他拼到底。他小心呵護在身邊的小小花朵,躲了九年,終於還是要面臨着暴風雨的這一刻。
他那麼狠心的讓程櫻去找她,對她說那番狠話,醫院裡,更是一副冰山面孔的對她,只想讓她走得遠遠的,離開他的陰險,離開危險、陰謀、算計、遠離一個殘酷冷血的丈夫,給她心裡留一些美好。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整天面對的是什麼,永遠也不可能瞭解,遠離了家庭,她的丈夫程駿,是一個怎麼狠辣的男人!
可是,她終於還是沒有躲過。
即便是她上飛機時的錄像,他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深信,他的陸瑤,他的妻子已經離開了這場事非爭鬥,此刻,馬占山的電話,他那一向狠戾的語氣,還是讓他的心突然就蹦出來,懸在了嗓子眼兒。
陸瑤,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心狠手辣的傢伙,他對陸瑤究竟做了什麼?
電話中的馬占山,牙關咬着。他預料陸瑤去找他的事情可能程駿並不知道,只是他沒有預料到,程駿竟然對陸瑤的去向一無所知。“白癡。連自己的女人去了哪裡都不知道,告訴你,我現在放了你二弟,用他的命,換瑤瑤的,如果你在半小時內找不到她,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會讓你的下半輩子活在人間地獄裡爲她陪葬。”
電話突然掛斷,讓程駿慌亂的心緒來不及梳理,便被聽筒裡嘟嘟的聲音驚到。從七八歲出道,商場,官場,□□白道,面對一幕幕險象場合從來都應對從容,可是此刻,接聽馬佔奎的一個電話,卻讓他六神無主,亂了陣腳。
不管他內心如何的否認,那個瘦瘦小小的女人,那個笑容甜蜜的女人,早就象樹藤一樣的長進了他的生命裡,哪怕想剝離一點,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陸瑤,你知不知道,我在爲你擔心?
“大哥,發生了什麼?”安若看着程駿這突然反常的表情,臉的上表情怪怪的:何時見他這樣失態過?
程駿就象沒有聽到安若的話,握着電話的手,愣怔了幾秒鐘之後,突然開始,撥號。
電話幾乎在響了五六聲之後才被接通,還不等對方的聲音傳過來,程駿已經開吼了:“告訴我,陸瑤在哪兒?”那是他爲了保護陸瑤的安全而安排在巡演隊伍中的一個內線。
本以爲,放陸瑤離開,他就可以放開手腳掃清身邊的這些障礙了,卻沒想到陸瑤卻在上飛機後,還不等飛機起飛,人就不見了。
“混蛋,爲什麼不及時報告。”程駿狠狠地合上手機,聲音冷冽的恨不得將接電話的人撕成兩半。
安若看到程駿突然變化的表情,也跟着緊張起來:“跟陸瑤有關的嗎?”
“是,她沒走,現在不見了。安若,馬上吩咐下去,不管用什麼手段,花多少代價,半小時內,必須找到她。”
安若沒有再說話,一聲不出地提着自己的東西出去了。程駿在休息室的地上踱步,緊蹙的眉頭,僅僅十幾妙之後舒展,眸光驀地一亮,扔掉了手中的飲料瓶,抓起放在旁邊的衣服便衝出去。
看着陸瑤上了樓,馬占山纔出門。可是等他傍晚回到家時,陸瑤卻不見了。房間裡,留着一張字條,絹秀的字體,是馬占山熟悉的。可是印在上面的字,卻讓他恐懼到了極點。
“二哥哥,結束這些恩恩怨怨吧,你和佔山哥哥,都是我永遠最好的哥哥。可是我嫁了程駿,不管他愛不愛我,今生,除了媽媽,他已經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是我孩子最親最親的爸爸。
我去陪佔山哥哥了,我知道,這是哥哥全家,在他有生之年都希望能爲他做到的事情,只可惜瑤瑤不懂事,辜負了大家,現在,這個心願,我只能去九泉之下實現了。
如果我的死,可以換回大家的和睦相處,瑤瑤今生也開心了。”
看完這段話,馬佔奎幾乎要瘋了。派出去尋找的人,沒有一路有消息的。他開着車大街小巷的鑽,心急的象無頭蒼蠅。
時間已經是傍晚,如果再找不到,一夜過去,誰知道她真的會做出什麼來。打通了程駿的電話,那一刻,如果他在面前,他真想一拳狠狠地砸在他臉上,只要他能還他一個活蹦亂跳的瑤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