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對搬入白公館表示了極爲堅決的抗拒.他不是抗拒住,而是抗拒那個地方。那可是白公館。沒有一副鋼筋鐵骨,沒有鑽石般堅硬的精神意志,進了白公館,可就別想完整地走出來了。而如果你有這些東西,就更容易死在裡面。多少革命先烈,多少愛國志士,都葬身在了那裡?那可是魔窟啊。戴笠想讓他去住那兒,莫不是想要朝他下手了?要不是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不可能,秦衛保證,自己肯定已經舉手投降了。
可是,不管他是怎麼的抗拒,最終都沒有抗拒得了戴冼的“好意”。而在被迫親自走了一趟歌樂山之後,他果斷地決定:老子就住這兒了。
想想也是,他以前不過就是個只能住小出租屋的**絲,就是到了重慶之後,面兒上雖然說是住着一個收容院,可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都擠在一起,最後纔好容易才留給了他那麼一間小院兒,可就是這麼個小院兒,他還得跟沈醉、周恬分着住。而白公館呢?是原川中軍閥白駒的地方。這傢伙是四川大軍閥楊森的愛將,在楊森的國民革命軍第20軍之中任第一師師長。當時的楊森兵多將廣,武器也多,大有統一四川捨我其誰的氣概,就連當時的四川民間也流傳着一首順口溜,生動形象地刻畫了楊森這個大軍閥的權貴勢力:“頭頂玉帥(吳佩孚,號子玉),腳踏金螯(何金螯),背褙跛子(魏楷,是跛子),懷抱傻兒(範紹增,綽號範傻兒)。跨騎白駒(白駒),左有二王(王瓚緒、王兆奎),右有二楊(楊淑身、楊漢城),前有吳行之光(吳行光),後有郭鬆之雲(郭汝棟,號鬆雲),又有楊家之將(楊森子侄),並有廣安之幫(楊森部下多廣安同鄉),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將軍出征去也。”
作爲楊森的得力干將,白駒在四川也是權貴一方,名振一時。 這樣一位統兵大將,初履重慶的時候。就被歌樂山的秀美風景給吸引住了。只覺得這兒山泉流淌、翠藹濃濃,實在是人間仙境。於是,就修建了這座白公館。公館能夠成爲戴笠向蔣介石夫婦推薦的住所,自然也不負盛名。幽居山間的公館,在林中若隱若現,令人浮想聯翩。白駒對這座充滿古詩意境的建築也非常滿意,覺得這座居所爲他增添了些許文人墨客的氣質。使身穿戍裝的他又多了一絲風雅。而白駒一向自稱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後裔,,所以,就以白居易的字號“香山”爲新公館起了一個雅號——“香山別墅”。
秦衛一個窮**絲。一輩子都沒住過大房子,還正對顧長鈞能搬進北京四合院的機遇嫉恨如狂,乍一進去,哪還顧得了什麼這兒以後會成爲什麼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住下再說。
不過雖然決定住下,他還是對戴笠提了一個條件:這兒以後不許再叫什麼白公館。只能叫香山別墅,或者秦公館!
……
“莫名其妙。還叫秦公館?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住在這兒似的!”
戴笠親自出面幫秦衛搬的家。因爲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出面,軍統裡的其他人是不可能讓秦衛動身的,除非動強。可如果動強,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他們軍統。所以他只有自己出面。而秦衛搬家,整個觀音庵收容院跟着來的只有沈醉和周恬兩個人。戴笠還對兩人的職務進行了調整:沈醉將接替周恬成爲秦衛的副官,周恬則自動成爲秦衛的秘書。
“局座,就這麼把公館讓給那小子一個人住?”
白公館環境優美,還差點兒成爲了委員長居所……跟着戴笠下山的毛萬里對戴笠不把這別墅自己留着,反而讓給別人感到很不平衡。那姓秦的把便宜給沾大了。
“一個人住最好。記着,秦衛住在這兒的事情需要保密,不得隨意透露。”戴笠看了一眼這個手下,“你也不要感到不舒服。白公館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連委員長也很關注,讓你來這兒,就是給你機會。”
“是。謝謝局座栽培。”毛萬里立正應了一聲,可臉上怎麼也抹不去那股子怨氣。
“你哥還在醫院,就是爲了救秦衛才傷着的……想想他一個堂堂的軍統代理秘書長爲什麼會那麼幹,你就明白我的苦心了。”戴笠自然對手下的心情洞若觀火,“所以你也給我記着,要跟沈醉好好合作,把公館的安全工作做好。要是這兒出了什麼問題,我唯你們兩個是問!”
“是。”我哥那是倒黴被日本人打了黑槍,誰說他是爲了救那小子?毛萬里心裡愈加不爽,可聽到戴笠語氣突然變得嚴厲,也不敢再把心情擺出來,只能應着。不過,這股鬱郁的心情依舊憋在他的心裡。他是毛人鳳的親弟弟,跟戴笠是老鄉不說,加入軍統的時間也挺早,職務頗高。只是爲了上中央軍校高教班去鍍鍍金,所以暫時脫離了軍統,想混到畢業,回來弄個將軍的職位乾乾。可沒想到,纔剛卸了職務,還沒去上學呢,哥哥毛人鳳就被日本人一槍送進了醫院,僥倖沒死,卻也要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法出來做事兒了。這且不算,戴笠又藉口人手緊張,取消了他“進修”的機會,又重新調回了重慶。哥哥受傷,他還以爲戴笠會念在同鄉的份兒上,在自己身上給點兒補償,不說別的,給個處長什麼的乾乾不成問題吧?可沒想到戴笠一張嘴,居然讓他去給沈醉當副手,工作竟然只是負責白公館的防衛工作……他可是堂堂的上校!沈醉算什麼?那小子雖然18歲就加入了軍統,資格夠老,可到現在也不過纔是箇中校而己。上校給中校當副手,有這麼安排的嗎?最過份的是,自己老哥毛人鳳據傳是爲了保護那姓秦的小子才受的傷,不管是不是真的。爲了這個名頭,總該去看看吧?可自打他老哥受傷住院,那姓秦的就沒去看過一眼……這擺明了就是沒把他們毛家兄弟放在眼裡。他本來想直接拒絕這個任務,可惜,同是江山老鄉的第一處處長何芝園卻勸他聽話,別跟戴老闆鬧彆扭。言語之中,竟還暗暗透露了有人正在局裡打壓他毛家勢力的意思。換言之,戴笠這一回給他的這個任務,恐怕就是一種試探。如果聽話還好說,不聽話,指不定就要派到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這一通勸把他嚇着了,心裡惴惴地跟着戴笠來到了歌樂山,接受了任務。可是。事到臨頭,他還是覺得很不爽。
“上校給中校當副手……我看你姓沈的怎麼指揮我。”
咬咬牙,笑呵呵地把戴笠送上了車,毛萬里轉過身,看着眼前的山路又是一陣鬱悶……憑什麼自己要下來送人,那幾個卻不用?姓秦的且不說,沈醉和那個叫什麼周恬的小娘們兒難道不是軍統的人。不歸戴老闆管?
“秦衛已經不在觀音庵,具體去了哪裡,還沒有查到。”
小小的白公館內部都會有各種紛爭,煌煌的上海灘自然更是如此。南造雲子在西尾壽造辦公室裡突然出現。把奉命趕到的影佐禎昭嚇了一跳。雖然早料到南造雲子可能沒死,可他卻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在他的想象中,只要南造雲子沒死,那就一定是已經叛變了。可是。經過多番審訊,和多處的情報反饋證明。這個女人並沒有叛變。對此,影佐禎昭可說是極爲難堪……甚至比他當初剛剛宣佈南造雲子自求殉國的消息,重慶就傳出來這個女人受到某人庇護而保下了性命的新聞的那一次還要難堪。因爲上一次的難堪還可以說是空軍轟炸不力,這一次則是做爲一名情報主官的判斷力出現了根本性的錯誤。
“他會聯繫我們的。實在不行,可以通過軍統的人先聯繫戴笠。”
地點依舊是西尾壽造的辦公室。因爲南造雲子從回來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回到梅機關的駐地,無奈之下,西尾壽造只得給了她一個秘書的職務當做掩護,也沒有對外宣佈她迴歸的消息。不過此時此刻,西尾壽造這個辦公室的主人卻不在,房間裡只有南造雲子和影佐禎昭兩個人。這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眼神互殺,中間彷彿有無數的兵戈刀劍形成了一股風暴……
“你到現在也不願意告訴我你到底從重慶帶回了什麼情報嗎?”影佐禎昭眯着自己細長的眼睛盯着面前一身戎裝的女人。他已經是第六次來西尾壽造的司令部了。身爲梅機關的機關長,他其實就是日本參謀本部設在上海的代理人,日本軍隊打下了上海,鬆井石根認爲應當繼續進攻南京,也要通過他對大本營進行理由陳述……可現在,這個曾經是他下屬的女人卻連正眼也不願意看他一下。
“我已經通過派遣軍司令部的電臺向大本營報告過了,機關長閣下,您大可不必這麼急着追問。”南造雲子冷笑着,“何況,聽說您馬上就要有新的任務了,這麼重要的任務,還是不要分心的好。”
“雲子!”影佐深吸了一口氣,“越級報告在軍中是不被允許的。而且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個女人……縱然有土肥原將軍的看護,你也依然只是一個女人。”
“您這是在威脅我嗎?”南造雲子媚媚一笑,“我可以原諒您。就像我原諒了您派空軍去滅我的口一樣。”
“八嘎……”影佐禎昭猛然站起,雙眼噴火。
“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我送您離開。這兒畢竟是司令官的辦公室,我們不宜久佔。”南造雲子笑笑,也慢慢地站了起來,對影佐的態度毫不在乎。
“如果因爲情報沒有及時報告而使得梅機關乃至在支那的各支部隊不能及時的進行配合,雲子,這可是重罪!”影佐威脅道。
“這個您完全不必擔心。因爲,這份情報跟梅機關,乃至整個中國派遣軍都可以說是沒有聯繫。”南造雲子不屑道。
“沒有關係?”影佐的眼縫又是一眯。
“是的,完全沒有關係。”南造雲子笑道。
“你……”
“哐!”
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西尾壽造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司令官!”
屋裡的兩人連忙立正,敬禮。
“你們都在。” 西尾壽造不悅地掃了影佐禎昭一眼,可看到南造雲子的時候,他的眼神卻亮了:“雲子,看看誰來了!”
“嗯?”
南造雲子和影佐禎昭都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就順着西尾壽造指着的方向朝門口看了過去,而之後,兩人的眼睛都瞬間瞪大了:
“土肥原將軍!?”
“老師!”